明月无双(135)

下午时温大少依旧去了铺子里看生意,一晌无事。待黄昏将近时方从外面回来,正遇见冷落在抱云楼外闲立,两人说了几句便上了抱云楼,直到晚饭时温大少才回了白梅院。

破天荒的,自打纳了诗情为姨娘之后,温大少今日头一回没在东厢下榻,而是在自己的正房卧室里睡下,并且……也未让画意跟去伺候,只叫琴语和棋声服侍着梳洗了便早早熄了灯,惹得画意在东厢房里不住逼问明月夜昨晚是否做了什么对温大少不好的事。明月夜只道那小子不过是因为和个“女人”同床共枕又不能做什么实事儿难以忍受才分房睡的,因而也未曾往心里去。

第二天起来温大少早早便出门去了,直到夜里方才回来,回来后又直奔了正房,梳洗过后熄灯歇下。画意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儿,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阵实难睡着,便起身趿了鞋子踱至窗边,月色下望着正房紧闭的窗子出神。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正神思恍惚间忽见那窗子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露出了温大少修眉微皱的脸来,一对眼睛正望向东厢这边,两下里便对上了目光。

见温大少那里微微一怔,画意知道已被他看见,避是不及了,只好垂了垂头行礼示意。温大少便在暗影里看着画意,目不转睛。画意心下觉得奇怪,回望过去,白白的月光洒进那厢的窗棱子里,温大少只穿了绸制的中衣,夜风中带着几分清冷。他的脸上无甚表情,只是静静地这么看着画意,以至将画意看得甚至有些怕起来。

画意犹豫着是要走过去还是转身躺回床上,然而她的心思被温大少看了出来,便冲着她招了招手。画意轻手轻脚地出得门去,温大少替她开了正房门,等她一进屋便又将门闩插上了。外间并没有伴寝随唤的丫头,温大少这两天是独自在这正房睡的,这令画意更是觉得不太对劲起来。温大少转身进了里间,画意顿了顿,走到里间门口立了住,轻声地道:“少爷唤小婢有何吩咐?”

温大少在床沿坐下,而后随手一指床头椅子,道:“坐那儿,陪少爷说说话。”

画意有些犹豫,站着未动:“少爷,已经这么晚了,明儿还要去铺子里,先睡下罢,有话明儿再说可好?”

温大少笑了一声,道:“怎么,我的话现在不管用了?”

“不敢,小婢错了。”画意咬了咬唇,慢慢走到那椅子上坐下。

温大少便看着画意,半晌没有说话,画意垂下头,心中总有些不安,只觉得眼前的温大少似乎同以前变了个人一般,尽管脸上仍带着笑,可却丝毫感受不到那笑容里的暖意。

时间便在这满是压抑的静默中一点一点流逝,窗外露水滴沥,愈发令这夜静谧得让人心惊。画意只觉得仿佛大半生的时光都在这静谧中过去了,窗外寒意袭来,令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画意,”温大少终于开口了,画意的一颗心却反而提了起来——今日的温大少实在有些不同寻常,甚至……有些可怕。“你觉得少爷我这个人,怎么样?”

画意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平声静气地答道:“少爷是主子,小婢是奴仆,不敢妄自议论主子。”

“放心,我不会怪你,你直管说就是。”温大少淡淡一笑。

“少爷是个好主子。”画意答道。

温大少笑了一声:“仅此而已么?”

画意垂下眼皮:“一个‘好’字足矣了。”

温大少笑起来,语气却极淡:“你说话还是这么滴水不漏,我倒是好奇了,以你这样的年纪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究竟是哪个师父才能调教出这样的好徒弟呢?”

画意没有吱声,只是垂着头。

温大少待了半晌才又继续笑道:“我很感激你,画意。若不是你,我现在只怕还在做着那个缩头乌龟似的纨绔少爷,是你帮我得到了我应得的东西,也让我享受了几日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画意仍是一动不动,只是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温大少看了她一阵,忽地长长地吁了口气,笑道:“一度我曾认为你是上天派来帮助我的,心想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幸运,甚至很有几次晚上躺在床上还在为此感谢过上苍。……很愚蠢,是不是?”

画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最怕发生的事来了,心头针扎般地疼。

温大少黑暗里的那对黑眸盯住了画意,慢慢地继续道:“自从家母过世以后,我本以为这世上便再也不会存在‘信任’这个词——温府偌大一个家,我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人、没有一个敢信任的人,就这么孤独惶恐地过了若许年,直到那一天……那个被上苍派来的姑娘出现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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