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风声骤歇,怕是妈妈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陈坊肯定要拆了。我们家的房子,我准备过户到你名下,就这几天,你安排下时间,”于知乐的声音较之前一句,变得更为铿锵和坚定:“具体什么材料,要填哪些东西,我过会发送到你手机。”
安静良久,于母问:“为什么突然这样子,把房子给我?”
“我不想要拆迁赔偿。”
“你在和我们拗气么?”妈妈难以理解。
“不是,”她的语气里,流露出了鲜明的诀别:“拿了安置房和赔付款,把爸爸债还清,你别上班了,你们都别工作了,就和他好好养老吧。反正知安也大了,他要结婚也有房子,你们跟他一块住。或者给他买套小商品房,也不是不行。”
她像一个将逝之人,在一五一十交代后事;
又像已经背上行囊,将要踏上征程,漂泊异乡,从此与他们天各一方。
突然感到莫大的恐慌,于母惊呼道:“知乐!你不要随便决定事情,我不会跟你办过户!”
于知乐口气慵散,发凉:“那所有钱归我?”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淡淡的威胁口吻,让于母毛骨悚然。
“妈,我要去做自己的事了,”她异常平静地陈述着:“我为这个家服务了快十年,也被你们禁足了快十年。不谈什么该是我的,什么不该是我的,我目前拥有的东西,都会妥当交还给你们。没守住爷爷奶奶的根基,我无能为力,但无愧于心。对你,对爸爸,对弟弟,我已经尽心尽职,我也不求回报,更不需要感激。”
“你在说什么呀,”好像电话那头女儿,正在幻化成风,成泡沫,再也抓不住。
于母已经带上了焦急的哭腔,“你要去哪啊?”
“不去哪,只是……”重大的决定,也让于知乐紧张不已,胸口在起伏,少倾,她不容置喙:“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
趁她还年轻。
趁窗外动人的好天气。
趁她仍有奔跑的力量和勇气。
趁梦想依旧放光,还未曾消褪殆尽。
不忍痛割爱,咬紧牙关,砸碎脚镣,迈出那旷久的一步,谁知道有没有奇妙的不可思议,早就恭候久矣?
于知乐挂了电话,指端触及到湿润,她才意识到自己握拳许久。
张开手,掌心全是莹莹发亮的汗渍。
于知乐走回窗边,日光瞬间淹没了她。在一片告慰的温暖里,通透的自由中,她不禁热泪盈眶。
——
半个月,数着日子过来的半个月。
总说光阴似水,能冲淡许多东西。景胜的情绪,虽然已没一开始那么激烈,生活也归于寻常,朝九晚五,一日三餐,有工作应酬,也会跟朋友聚会。
但他依然舍不得删掉于知乐的微信栏,每天起c黄都会点开来,跟她说早安,睡觉前,再说一次晚安,成了生活习惯。
偶尔还会说说当天的趣闻,再看那边跳出一句「对方已不是你好友」,然后自我安慰,这也算变相的“秒回”。
有天周日,他曾让宋助理搞来一辆很大普货的轿车,偷偷开到于知乐小区,她所住的那个单元楼道口。
静悄悄地在那停了一天,想看她一眼。
结果从早到晚,连于知乐一块影子、一片衣角都没瞧见。
一整天,有差不多身形的女人路过,总会掀在他心里掀起一片狂澜,可定下神判断,又化作透顶失望。
景胜托人查过于知乐的租房信息,她还没退房,水电也还在使用。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不敢当面找于知乐。
怕她会更厌恶反感自己,从此躲得更远,躲出他还能望到的范围和视界。
这么些天,她也没再做过代驾,没再送过蛋糕,只回了两趟陈坊。
他给二叔打电话,想问这段时间,林有珩和于知乐之间有无再次联络,二叔的回答也都是,没有。
有时上班事少,景胜会不停地把以前和于知乐一起玩过的手游,挨个反复登一遍。
只有这里。他被漏下了。还有能亲近到她的希冀和侥幸。
他奢望于知乐会突然上线,那他一定强忍住手抖也要邀请她组队,和她说好多好多心里话,跟她说好想她,特别想她。
可是,
没有,
她的名字始终灰蒙蒙,战绩还停留在他们分手前一夜。
慢慢的,景胜也明白过来了,她不是忘掉了删去他的游戏好友,而是根本不会再回来,回到有他的世界。
景胜重新坐回了后座,前排司机还是熟悉的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