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深情(73)

“是。”于母眼圈已经有点红,但她飞快地控制住了,只是她也不愿再在这片小天地里久待,她匆匆起身,手不知哪里摆,只好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就跨过凳子,回了厨房——

锅碗瓢盆,五谷蔬果,那个数年来,她作为女人,唯一感到自在和主宰的地方。

本就不想再提这事,一听父亲是非不分的反应,于知乐只觉血往上涌,有些不可理喻。

她不再提箸,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反问:“他骗人也对吗?”

收到爸爸的注目,她指了一指厨房的方向:“妈每个月拿的钱就三千出头,给他三千,自己留那么点,日子都没法过,你不觉得亏欠反而帮腔,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是他妈妈啊!”女儿许久不曾这样顶嘴,于父顿时怒上心头:“钱不是她主动给的?妈妈养儿子不是天经地义?她把钱给孩子都不给我,现在跟我摆什么脸色?”

“呵……”于知乐气得想笑:“我是你养大的?从我出生,你就在外面跑,不是我妈就是奶奶照顾我,我高二的时候,你心血来潮要和朋友弄什么新型移动脚手架,最后搞出事的是不是你?摔断腿的,你弄高利贷的那几个,没事就来上门砸抢要债,我连书都没法念,你敢说不是拜你所赐?”

“你说什么?!”强揭几年伤疤,于父只觉锥心的疼,他拍桌而起:“出事故是我要的?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跟我怎么说话?”

“不是,”有不由自主的水光在她眼底聚集,于知乐讥嘲:“你说妈妈不配和你摆脸色,那我告诉你,我配。你这几年没少跟我拿钱,这个家,谁有钱谁有话语权,于中海,你算老几?”

“你说什么!”于父凶狠吼道。

听见丈夫勃然大怒,在训斥孩子,于母小跑出来,死命扒着他肩膀劝他坐下:“吵什么吵,过年呢。”

“过年呢……”于父偏开眼,都不想看于知乐一眼,口气满是鄙夷不屑:“都知道过年呢,你听听她跟我说什么话,这就是你养出来的东西,白眼狼!”

于知安也着急,站起身一同当和事佬:“爸爸,好爸爸,别说了,姐姐说气话,她心里不是这个意思。”

一边拼命冲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的于知乐使眼色。

于父冷笑:“我说什么,她现在不得了,陪有钱人睡觉多拿了几个钱就真把自己当飞出鸡窝的高贵凤凰了,敢跟我这个败势老公鸡叫板了。是说哦,明儿就是鸡年了,呵,好应景的年份。”

“爸——”于知安也感觉父亲说得有些过了:“我发誓姐姐没这样。”

“我过年回来一趟,到哪都有人背后讲,脸都给她丢光了,”于父愈发嗤之以鼻:“她有没有这样她自己心里清楚!”

“中海,你别说这种话,她也是你女儿啊。”已经有水珠从于母眼角滴了出来。她回头看于知乐,泪花儿还在往外冒,急迫又无奈:“你知道你爸脾气,你也担待着些啊,你跟他犟什么呢,非得这时候把大家都弄得不好过。”

于知乐抽了抽鼻子,强压着那些汹涌的泣意。

她站起了身,起立的姿态有种笔挺的绝望:“行,不打扰你们一家吃年夜饭。”

说完转身,拿上外套便走。

她步伐极快,头也不回,跨上机车,便再没人追得上。

她真的忍太久了,太多年了。十多岁那会,她多么羡慕那些毫无瑕疵的家庭,父母没有这样那样狭隘可悲的思想,女孩生来就像娇嫩欲滴的花一般,被人呵护在掌心。

她以为自己还能再忍下去,用最平淡的、最将就的、最得过且过的念头麻痹自己的意识,就这么过下去,算了吧,拉倒吧,也许以后就好了。但不行,她撑不住了,那种精神上的裂fèng在日渐撑大,有什么在摇摇欲坠,有什么要天崩地塌,或早或晚,她一定会爆发出来。

但她从未想过,就是今晚,这个除夕夜,万家团聚阖家美满的日子。

她也不知道,今晚的自己,是逃亡在即,还是解放有望。

“知乐——”身后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夹着长风,模糊擦过耳畔。

这一声来自妈妈,这一声,也像把她心脏硬生生拽开了一个鲜血直流的豁口,眼泪碎在刺骨的风里,它们在脸颊发干,有如刀割匕剜。

☆、第三十一杯

驾着机车, 一路飞驰。

于知乐没有戴头盔,寒风冽冽,粗鲁地划擦着她的脸,但她也没感觉到多痛,眼泪早已不淌了, 只剩凝结在骨子里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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