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375)

“再有这样的事,直接禀朕来。”宏晅的声音有些发冷,“且先说这次是谁。”

“是……”芷寒回思着,望向顺充华,不确信地道,“似是程闲华?”

顺充华点点头:“是,当时虽是好几位嫔妃都在,但说这话的确是程闲华。”

芷寒带着气续言道:“说得一句句不堪入耳的,阿容听得简直要动手,生生让臣妾拦了下来——她一个闲华不值得什么,可当着静妃娘娘和皇三子的面总失不得礼数。”

宏晅神色一凌,蹙起眉头看向她:“静妃也在?”

芷寒点点头:“是,静妃娘娘也在,臣妾斥了程闲华后静妃娘娘也告诫了几句。”

但纵使告诫了几句,她这个协理六宫之权还是掌得不称职了。

阿眉伸手抢下了宏晅手里的剩下半个橘子自己拿着吃,宏晅扶着她的后背,思忖着一叹:“静妃性子太温和,旁的事还罢了,关乎阿眉的事……”他微一停顿,叫来郑褚,“去告诉琳仪夫人,皇后病着,叫她着手整肃宫规。再议论帝姬出身的一律严惩,不必先禀朕和太后。”

郑褚躬身应“诺”,快步出去传旨。我与顺充华相视一笑,纵使这么三言两语不足以撤了静妃的宫权,但有他在态度上的差异便够了。后宫的风向转得素来快,有了这道特意将静妃隔在外头的旨意,荷莳宫往后的日子也不会那般顺了。

再者,宏晅没直接发落了程闲华,便是要留给琳仪夫人发落。这个口子一开,日后这协理之权到底在谁,后宫自然看得清楚。

月余之前,宏晅伤势正重的时候,我每天连在簌渊宫的时间都少之又少,更没工夫见什么旁人,后来连皇后都索性差人告诉我“安心侍奉圣驾就是,也不必每天到长秋宫叩首问安了”。便是在这样的忙碌之中,我唯一抽了空去见的人,就是琳仪夫人。

那日他刚受伤,帝太后、皇后与琳仪夫人、静妃一并前去探望,临走之时,琳仪夫人一握我的手,瞥了一眼西边,道:“月薇宫。”

我就知她有事要同我说。

满口应下,本想当晚就去,结果竟是忙得浑忘了,过了五六天才想起来,终是在一天傍晚得空去拜访她。

进殿见了礼,她笑扶起我道:“等了你好几日,早知道那天该提前同你定个日子。”

我歉然福身:“夫人恕罪,实在陛下有伤在身点名要臣妾在跟前留着,臣妾不便离开。”

她理解地笑道:“知道知道,陛下的旨意本宫当日就听见了,充容坐。”

落了座,宫女奉完茶就退出殿外,又阖上门,留给我们满屋安静。她抿了口茶,沉吟着道:“本宫记得,充容妹妹离宫之前除了宜贵姬这个亲妹妹外,和静妃是最交好的。”

我颌首笑答:“是,臣妾小时候受过赵家的恩,赵大人对臣妾多有照顾,臣妾和静妃娘娘也是自幼相识。”

琳仪夫人“哦”了一声,笑睇着我:“那怎的两年一过,你二人生分了不说,本宫瞧着静妃对你竟还有些敌意似的?”

我心中一惊。我与静妃之间的那些恩怨,除了芷寒和如今随在身边的几个亲密宫人外,我同谁也不曾说过,就连良贵姬表露出了疑惑我都一笑揭过,只因我知道宫中人心太复杂,指不定就再惹出什么事来。

蓦地被琳仪夫人直截了当的一问,我亦是不敢承认的,只衔笑答道:“静妃娘娘到底是世家贵女,臣妾是两次获罪被贬为奴的人,她便是与臣妾生分了也没什么。”

琳仪夫人淡淡一笑:“那本宫只问你,两年以前你已有皇次子在身侧、又圣宠不怠,为何要害娆谨淑媛?若说你恨方家姐妹,又为何留下这孩子?”她凝视着我,一缕笑意时隐时现,“充容可别拿什么‘稚子无辜’的理由来搪塞本宫,充容若是去害娆谨淑媛,就必是不会在意这四个字的。”

心事被人尽数看透的尴尬让我沉默无言,琳仪夫人了然笑道:“果然……果然是静妃么?”

我犹是没有直接承认地又问了一句:“夫人为何这样想?”

“那件事上……最大的得益者,只有她了。”她说得言简意赅,“很难懂么?也许只得个孩子并没什么,宜贵姬也因着那事有了皇次子在身侧。但自你离宫之后,后宫局势变故颇多,本宫暗查之下……呵,静妃实在另本宫刮目相看。”

她语中有几分森意,我仍未有明确的态度,只浅一颌首道:“臣妾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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