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376)

“安分了这么多年,忽然就有了协理六宫之权。”琳仪夫人轻然一笑,续言道,“留了你身边的婉然、变着法的想把其他几个调回御前的宫人拉下去,若不是有郑大监和宫正顶着,只怕目下御前的风向也要转上一转。”她沉然一呼,“也不知是她的意思还是帝太后的意思。”

也有可能是婉然的意思。她会因为那样的理由害我,就未必容得下云溪林晋他们再在御前做事。

“充容你知道的,宫里头若有个孩子,晋位份是不难的——就是已故的德妃,凭着皇长子不也追封到了妃位?可你瞧瞧,两年了,长帝姬的生母只晋了一品、宜贵姬抚育着皇次子亦是一品,纵使她二人都不敌充容当年得宠,可也确是差得太多了。至于旁人么……”她凝神一笑,“充容若是有工夫,大可去打听打听,这些年的宫嫔或死或废的有多少,又有多少是折在了她手里。”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似乎对我毫无隐瞒,一反常态。我心中不免徒增几分疑惑,低眉问她:“夫人为何告诉臣妾这些?”

她和缓一笑:“你刚做才人那天,本宫就跟你说过,不要依附于姜、赵、萧中的任何一家,陛下不会希望你卷进去……这些年,姜家覆灭、萧家愈发不中用,赵家倒是越来越得意,你却终究把自己搭了进去,可后悔么?”

当然是后悔的。却不是后悔自己依附于赵家,只是后悔自己曾经那么信她。我若对她本就有半分的防备,被她害后也不会如此心痛。

心中怅然一叹,我垂下首去,口气有几分的冷硬:“所以……夫人要臣妾做些什么呢?”

“充容误会了。”她清然笑道,“本宫不是要你为本宫做什么,本宫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静妃远比你知道的狠得多、老辣得多,你若想斗倒她,更是要虑及帝太后。”她搁下茶盏,认真地凝视着我,“若能躲过帝太后除她,才是最好的。”

我微有一愕,她思了一思,又说:“不管充容心中有怎样的恨意,这事都急不得,须得一步一步来,过于急躁只会是自寻死路。”

“诺。”我恭谨地颌首应下,坦言问她,“既然夫人什么也不求,又为何同臣妾说这些?”

琳仪夫人垂下羽睫,笑意清清地道:“本是想拦着你不要与她争,但又觉得你必定忍不下这口气——即便你忍下了她也未必放过你。理由么……同昔年一样,因为陛下心里头有你,他不会想让你再在这样的事上出事。”她敛去笑意,一如数年前那般坚定地道出那七个字,“他不想,我必不愿。”

我从来不懂,她对宏晅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总之她一直循着他的心思办事、帮皇后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却又从来不争宠。

我细细思量着琳仪夫人的话。诚然,我本也没想过一举除掉静妃,却是琢磨过是否能一举让她降位大杀其锐气。静下心来一思索,这想法也太急躁,莫说降位,就连一举夺她协理六宫之权的路大抵也行不得——动作太大了,如何能不惊动帝太后?帝太后那日言辞间对我的不喜已很深了。

可总要做点什么,便一点点瓦解宏晅对她的印象吧……她协理六宫的能力、她的贤惠,让宏晅一点点对这些产生质疑。

我委婉地同顺充华道明了一切,见她并无反对之意,才将昔年娆谨淑媛一事全盘托出。顺充华听罢长长一叹:“怪不得,这两年本宫心里也存着疑影儿,总觉着哪里不对,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啊……”我亦是一叹,“回宫后,却没想到她这般的风光,较之往年更胜一筹。”

往年,她不过是凭着帝太后的庇护才得高位,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掌权宫嫔了。

“呵……”顺充华曼声笑着,冷意涔涔地道,“昔年随着陛下从潜邸过来的宫嫔,除了琳仪夫人不也就剩她了?”她沉然缓了一口气,“沉沉浮浮这么多年,没降过位、没受过罚,她自有她的好呢。”

正文 174

当日下午,琳仪夫人就发落了程氏,与高氏一样位降末等的采女。虽是有宏晅的许可在先,琳仪夫人犹是按规矩先禀了长秋宫,据说长秋宫里就回了一个字:准。

这已是因为阿眉清誉而形同被废的第二人。

云溪说:“陛下为了帝姬直接下了‘整肃宫规’这样的旨,旁人必定不敢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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