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女匪(143)


朝阳子问道:“你和那世子爷因着什么闹翻了?”
这问话与他这身份着实不符,辰年深吸了口气才将都到了嘴边的刻薄压了下去,只又重新合上了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道长请闪一闪,您当着我的光了。”
朝阳子昨夜里就听到了些动静,刚在外面看到乔老,却只探听到三两言语,对封君扬与辰年之事正是好奇,闻言便极不在意地说道:“沒事,沒事,晒不晒的都不打紧。”
他是说着无心,辰年却是倏地睁开了眼,探究的目光飞快地在他脸上打了个转。然后便似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目光,半真半假地答道:“其实也沒什么事,他昨夜里和别的女子多说了两句话,我一时生气就和他动了手。”
朝阳子却不大信,他是良医,只扫封君扬一眼便知他身上受了两处伤,一处在左肩,一处却在右腿,虽都不是什么要害之处,可从封君扬行动间就可以看出那两处伤得俱都不轻,能叫谢辰年下这样的狠手,必然不会是只和别的女子多说了几句话那样简单。$
朝阳子低低地哼了一声,直起身來看了辰年片刻,说道:“你扎的那两处的地方都不好,以后要是扎人却又不想要他性命,你就用刀刺此处。”他说着伸出手指在自己腰腹处比划了一下,补充道:“就在这,认准了地方,一刀扎下去,既看着吓人,又不会要人性命。”
辰年一腔情思所付非人,心中本是极难受的,全靠着一股子不肯示弱人前的硬气才能撑着自己坐在这里,偏朝阳子还与她说这些闲话,她抬头呆呆看他片刻,想要挤出个淡定从容的笑容來,可嘴角勾了几勾都沒能弯上去,眼泪却是下來了。
朝阳子不觉愣一愣,又凑近了弯腰细看她,奇道:“你这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
他这样一问,却叫辰年心中更觉凄苦。她性子虽刚强,可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在昨夜之前她还满心欢喜着,想着能与封君扬像书中写的那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谁知到头來却全是欺瞒哄骗。封君扬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能娶她,他要娶的是芸生,是泰兴贺阀的千金大小姐,而不是她这个清风寨里出來的野丫头。
芸生上有父母疼爱,旁有兄长护持,她却是无父无母的孤女,甚至现在连相依为命的义父也沒了踪影,只有她一个人,天地之间这样大,却只有她一个人。
可她偏又那样的蠢,封君扬几次三番地给她讲天下大势,讲各个门阀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讲他们的联姻,她虽一直听着记着,却总认为那些东西离自己太远,竟忘记了封君扬那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个,他,也是要联姻的!
辰年极恨自己在人前哭泣,她在房内枯坐一夜,这才能忍下不在封君扬面前哭泣,可此刻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像是流不尽般地往外涌着。她既觉难堪又觉委屈,更恼恨朝阳子这样不识趣地过來揭人疮疤,一时再忍耐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低下头用双手揪住朝阳子的袍角,放声大哭起來。
朝阳子被她这孩子般的大哭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逃开,衣袍却被她抓住了,偏还抓得极紧,叫人拽也拽不出來。
这突如其來的哭声立时就惊动了守在院外的郑纶,他快步走到院门处往内扫了一眼,不觉皱紧了眉头,略略迟疑了一下,便吩咐身边的侍卫去把此事报与封君扬知晓。
朝阳子正好回头瞧到了,不由大急,封君扬可是带着人刚走,便是腿脚不利索,用不得片刻功夫也就能回转了。ωωω,朝阳子忙一边往外拽着自己袍角,口中慌乱叫道:“你别哭了,别哭了。”
他这样一叫,不想辰年反而哭得更凶了,还扯着他的袍角当起了手帕,报复性地把眼泪鼻涕一起糊了上去。
朝阳子又气又急,却又拿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辰年束手无策,他回头望一眼院门口,见郑纶还皱着眉看向这里,忙向辰年妥协道:“你别哭了,我以后再不叫你晒太阳了,总行了吧?”
辰年手上却将他衣袍扯得更紧了,抽泣着问:“那还怎么逼毒?”
“不逼了,毒也不用逼了。”朝阳子忙道。
辰年肚中暗骂一句“你大爷的,这黑老道果然是在诳我!”她心中愤恨不已,又扯过他的袍角狠狠地擤了把鼻涕,这才算松开了手。
朝阳子得以解脱,立刻就向后跳去,一脸厌恶地抖着自己被辰年涂得满是鼻涕眼泪的衣袍,恼道:“你这丫头,当真可恶。”
说话间,封君扬已是匆匆回转,因走得太急,他腿上的伤口又崩裂了,血色很快就浸湿衣袍透了过來,他却似仿若不察,只匆匆几步赶到辰年身前,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问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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