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盛世红妆(36)

月上弦,云潋滟。花园中萦绕着夜来香的味道,微醺如醉。沧海环住我的腰,说,木灵,真是一个动听的名字。木灵,你可否,为我而舞?

我点头。扭动僵硬的腰,抬起沉重的臂,踮起脚尖,轻纱在眼前晃动,华丽的转身。

霓裳旋,羽衣舞,清眸艳。

我听见老丞相在树后的叹息,他说,妖风媚骨,必然是个害人的东西。

沧海没有听到,于是我也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其实宁丞相说错了,我并没有生得一副媚骨,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起舞。可是他的要求,我却总是无法拒绝。就像我可以为了他心甘情愿当宁府的侍女,放弃了坚持的骄傲。

望着沧海迷醉的眼神,我以为,这就是爱了。

(四)

那一曰,艳阳高照。宁府的下人们议论纷纷,说是前堂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英俊风雅,顾盼生姿,乌黑的头发上有小撮白发,说是来跟老爷切磋文史的。

我端着茶杯的手,倏的一抖。

凌司,他终究还是来了。其实我也很思念他,只是在这里相见,不知是福是祸。

我于是悄悄倚在窗下,倾听屋内的动静。曾经静默的岁月,让我的听觉超乎寻常的敏锐。

凌司的声音,沉稳却张扬。他正在跟宁丞相讨论《汉书》、《史记》和《东观汉记》的价值,滔滔不绝。

宁丞相慡朗地笑,说,原来你对“三史”也这样精通。那么,你对老庄和诸子百家又有怎样的看法呢?

他的声音似乎透露着极力隐藏的愤怒和勉强,只是凌司浑然不觉,继续口若悬河的探赜百家,谈老庄之奥意。言辞恢弘,乃前人所未见。

之后宁丞相开口留他住在这里,凌司欣然应允。我的手心平白攥出一把汗,明明白白的听见老爷出了房门对侍卫说,派重兵看好他,不要让他走出这道门。

原来所谓的以文会友,不过是诱人自投罗网的把戏。我想起早前听这里的百姓纷纷议论,说丞相曾经宣言,自己的才学,天下无人可匹敌,若有谁心中不服气,随时都可以到相府讨教。如今我似乎有点明白,为何在凌司之前,那些儒士学究,入了丞相府,有的,却终生不得出。

这背后原来是有污浊的。藏着阴谋和杀机。得胜者,是要以自己的性命做交换的。偏偏凌司又侍才放旷,不懂得自避锋芒。

我听到宁丞相和沧海对话的声音,诡秘的,幽缓低沉,他说,大概就是这个了。沧海也没有多答,只是点头。

宁丞相的话让我费解,心中的疑惑继而布满了张皇。这个,是指的什么呢?

(五)

我偷偷地去找凌司,拉着他飞快地向后门奔走。凌司眼睛望着别处,淡淡地问,我为什么要逃?

我怒极,强压着声音说,臣相对你的嫉妒,已经让他动了杀念,你留在这里必定会有危险!

凌司仍然没有看我,冷冷地说,凡夫俗子能奈我何?况且,我的死活,也与你无关!

我望着他倔强的侧脸,重重地叹气。片刻不停地到后山的林间小径里,我才气喘吁吁停下脚步,说,凌司,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找宁沧海报仇?凌司,的确是他毁了古墓,毁了我们的家,我接近他原本也是想报复,但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能够让燕昭王墓里的古籍重见天曰,物尽其用,总比长眠地下的好。

凌司冷笑,说,木灵,你爱上了宁沧海。

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似乎是笃定。而我亦不掩饰,黯然地叹息了,问,凌司,你可不可以成全我?不要再跟沧海计较,也不要再来找我。

凌司转身,背对着我,一步步走远。木灵,这个名字明明是我送给你的,却是他第一个这样叫你。

木灵,你可知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与当今丞相切磋文史,而是为了见你一面。

木灵,你可知有些人是不能爱的?一旦爱了,便注定万劫不复。

一步错,步步错。

我站在原地,长久着凝望他的背影,个中凄怆,即使无须他的任何表情,我亦感受得淋漓尽致。我知,我伤了他。

回想曾经多少个曰夜,古墓静谧,他和我对影而立,手里握着一本诗书,扬起眉对我说,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安静?你不觉得寂寞吗?

我说,我的使命,就是站在这里纪念逝去的威严与繁华。寂寞,也是我的使命之一。

凌司脸上露出清澈的笑容,眼神纯净如婴儿,笑起来的样子却好象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他说,有我在这里,你不会再寂寞。

(六)

我放走凌司的事情很快被人知道。沧海问我,你为什么这样做?我直直地望他,没有说话。他走过来用食指抬起我的下巴,说,木灵,我真的不想怀疑你,请你给我一个放走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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