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浅,且行且恋(2)

宝儿前脚刚走,我爹后脚又到了,他在门外cao着沙哑的声音唤:“浅儿,浅儿?”

哼哼,听听这公鸭嗓,纵欲过度罢。

说起我爹,京城人大抵都知道,他少年时是京城有名的王赖子,专干偷鸡摸狗之事。后来机缘巧合地发了一笔小横财,开始做起丝绸生意,钱滚钱,便滚成了京城的富商之一。穷时我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不容易富了,自然是要为富不仁的,虽然他不至于无恶不作,但偶尔也欺压工人,强抢民女。

说来好笑,我爹讨了一群妻妾,但就我娘下了我这么一颗小王八蛋,而我娘在我八岁那年染了风寒去世了,从此我爹爹那颗老王八蛋当足了我是手心的宝,一心想把我培养成一代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我从小到大就没少学,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我也能勉强称得上是知书达礼,但这对于我爹那脑满肠肥的脑袋来说是远不够的,他希望我举手投足之间要散发出一股“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哀怨,最好是没事捧捧心,葬葬花。 但我自小天资愚钝,那股哀怨的气质我足足琢磨了十八年都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是故我很想不明白,这状元怎么会想与我家结亲。贾人本来就是倍受争议的行业,加上我爹不光彩的过去与现在,即使他金银满屋,也不为有识之士所结交。我更不是什么美丽异常的女子,也无甚让人怦然心动的才艺,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我所拥有的丰厚家产,想不到堂堂范宰相的公子,这么缺钱花。

“浅儿,爹要进来了?浅儿?”

我懒得理他,进来就进来,叫魂啊。

爹推开门,先探了个头进来,见我倚着c黄栏懒洋洋地瞅着他,就笑了笑,这笑在我看来是很心虚的,卖女求荣的胖子!

他搓着手道:“浅儿,宝儿都跟你说了吧?爹给你订了门亲事。”

我爱理不理:“嗯哼。”

爹谄媚一笑,活脱脱一裂开的包子样,“范大人乃名门之后,而且一表人才,学富五车。”

我眼皮都不抬,“嗯哼。”

他又换了个苦哈哈的表情,一付被狗咬了一口的包子样,“浅儿,你要是不愿意,爹这就去把亲事退了。”

虽说我一听便知道这是王胖子说来骗我心软的,但我还是不争气地心软了,叹道:“胖子,算我欠你的。”

爹一听我松了口,即刻颠颠地往外跑,说是要去安排我与未来的夫君见面。娘亲的,奸商!

我娘当年究竟是中了甚邪,竟嫁与此人。

我尚记得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浅儿,答应娘,过你想过的日子。”

语毕咳了我一手的血,咽气了。而当时,王胖子在五姨娘的c黄上,翻云覆雨。

我娘仙去时我八岁,当时我正日日逃私塾去来福客栈听说书,而说书人口中那个传奇——侠女闯江湖,听得我可谓津津有味朝思暮想。彼时我立了两个愿望,一是闯江湖,二是嫁与说书先生,令他日日说书给我听,直说到口吐白沫。

从此我每次烧香拜佛都是祈求让我遇到绝世高人,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烧的香多了,总归有哪个神明不小心路过听到的。于是,在我十一岁的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带着宝儿逃了私塾去放纸鸢,放着放着,宝儿这只千年等一回的猪,硬生生把风筝放到树上去了,放到树上去了不打紧,她蹲在树下哭得惊天动地就委实不好看了,接下来便是峰回路转的故事了,树上跳下个被宝儿吵得快走火入魔的老头儿,老头儿把纸鸢给了宝儿,宝儿就颠颠跑去放纸鸢了。

我书读得多,知道一般人不可能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还不崴到脚的,于是便缠着他问他是否绝世高人,高人很高兴地承认了,他实在是我所听闻的高人里最不谦逊的一个。既然知道了他是高人,我就一心想拜他为师,他说他在武当山上已有一群徒弟了,烦死人,不想再收,尤其不想收女徒弟。我威胁他若不收我为徒我就让宝儿天天到武当山去哭,誓把武当山哭倒。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宝儿放风筝的身影,沉重地应承了。如此说来,我血液里也是流淌着奸商的本能的。

于是我就成了师父私藏在外的小徒弟,一开始他偶尔心血来潮会教我一些花拳绣腿,但据他所言,我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他教了一年之后实在受不了我的愚钝,便把我丢给他的入门大弟子。于是教我武功的重担落在了大师兄的肩上,大师兄这人性格孤僻,一开始总是横鼻子竖眼睛地挑我毛病,后来我用宝儿的拿手好菜“佛跳墙”收服了他,从此我们在史上最不负责任的师傅的淫威下相依为命。而我在江湖中稍微湿了一下裙摆的事在宝儿的帮助下也算是有惊无险地瞒了我爹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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