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浅,且行且恋(24)

他默了一默,转身去推开窗户,道了句:“天凉得很,回去睡。”

如此亲切温暖的话语,我听着却替宝儿抖了一抖,果不其然,很快的我就听到了宝儿连滚带爬奔走的声响,不由得暗自叹了声,还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宵小。

合上窗,范天涵缓缓走向c黄边,路过桌子旁时还顺手把烛芯挑高了点。

我被他这么一逼近,突然一阵心虚,退了几步,脚脖子碰到了c黄边,便干脆坐了下来,撩开遮住脸的长发,塞于耳后,道:“你细细道来罢。”

范天涵学我在c黄沿上坐下,还帮我把没塞好的发塞好,才道:“你不是爱听说书麽?我给你讲一个故事罢。”

我思忖着不对,这人在这节骨眼儿居然欲讲故事,那么这故事便是一定要讲,必须要讲,不讲不行的一个十分举足轻重的故事,便微微坐正了身子,双手叠好置于膝上,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你讲罢。”

随即他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与我听,他讲故事的方式不甚专业,语调缺少抑扬顿挫,不过胜在情真意切,勉强能听。

凄美的故事大抵都要有个美人,要么是美人才子,要么是美人英雄。

若是美人才子,便是才子落魄,美人援手。

若是美人英雄,便是美人落难,英雄救美。

这个故事属后者,美人落难,英雄救美,美人愿以身相许,英雄自是笑纳。

夜黑风高干柴烈火后,美人与英雄私定终身,许下我与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那红尘永相随的诺言。而诺言这种东西之所以要许,就是这个世界有太多变数了。

英雄从远方习武回来后,发现美人已是他人妇,已为他人母。一怒之下英雄决心与美人恩断义绝,美人垂泪解释,原来是英雄走后美人便有了身孕,美人的爹娘大怒,要灭了英雄的种,美人为了留下英雄的种便答应下嫁与她所不爱的男子。英雄为美人无私的奉献所感动,约定了美人于午夜带上孩子私奔。当晚,美人临时变卦,英雄空等了一夜,恼羞成怒之下便于次日清晨杀了美人。而美人那苦命的丈夫在与英雄搏斗时为救一无辜的孩童,命丧英雄剑下。英雄杀了自己心爱之人后心神大乱,练功之时走火入魔,最终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门歪道。

美人是萧子云她娘,英雄是我师傅,孩童是范天涵。也就是说,师傅是萧子云她爹,想到这,我万分同情师傅。

而且原来我师傅竟是邪门歪道,不过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师傅从不带我上武当山会见其他同门,和为什么每次他看到哭泣的孩童总会凑上去敲人家脑门,好让他们哭得更加畅快。而无耻老头还美曰其名助人为乐。

范天涵讲完这个老树盘根般错综复杂的故事后回去凳子上坐着,吃茶润嗓。

我这人每回听说书时心都跟明镜似的,忒敞亮,往往可以抓住故事的最精髓,即便他的故事冗长且带点老套,我还是可以从中总结出主题,概括出重点。

我之前心心念念的悬念有了明确的缘由,心下反而不长进的难过了一番,暗暗劝慰了自己一番,才道:“如此说来,你与我成亲便是为了借由我引出师傅报仇罢了?”

他灼灼地将我望着,良久才道:“我并不否认我动过这样的念头。”

很好,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是出家人也不应打诳语的。

他又道:“但也仅是动念而且,我并无利用过你,现下我愿与你做一对单纯的夫妻便足矣,至于报仇之事我会自行解决,只希望你莫与古刃、段展修再联络。”

古刃?古人?难怪师傅从不告诉我他的名讳,换做我的名儿叫古人,我也是不乐意的。

范天涵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很倾城:“清浅,你可愿应承我从此不再与他们联络,离这趟浑水愈远愈好?”

我被他美妙的微笑闪得晃了晃神,遂正色道:“不愿的。”

自此谈判宣布失败,范大人拂袖而去。

我下c黄cha上了门,掐灭了灯芯,拖了把凳子坐窗边,推开窗看月亮,凳子上还残有范天涵的温度,坐起来倒也比冷冰冰的红木舒服。

这月亮圆得出奇,想是中秋节将近了罢。

我回想着范天涵刚刚略略铁青的脸,有点无奈,我也并非真的想惹恼他,只是我自幼在一群姨娘中长大,虽说这些姨娘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一群女人聚在一起,难免就要上演一些争妍斗丽、争风吃醋、相互倾轧的戏码。而我看多了,自然知道二姨娘说三姨娘在c黄底下扎小人是因昨夜我爹又在四姨娘那儿留宿了;五姨娘说四姨娘偷汉子是因三姨娘抢了她看上的簪子;而六姨娘说七姨娘图谋家产是因七姨娘喝了她炖了一天的养颜燕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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