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浅,且行且恋(91)

范天涵甩着手以仅我俩能听到的音量道:“宝儿过重,落地快了我怕崴脚。”

我回头望望那死无全尸的木板,深深感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到了府门口,我听着里面传来惊心动魄的哭声,问宝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言姨娘们哭得忘乎所以,怎么问都不回答。

于是我踟蹰了,我无法前进,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范天涵丝毫不留给我对迷茫的机会,他粗暴地拖了我进门。门一开,姨娘们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

我拨开扑在范天涵胸前哭的三姨娘,扯开抱着他手臂哭的六姨娘,再抱下趴在他背后哭的九姨娘……

最后,在一片泪水鼻涕口水纷飞中,我总算听明白了,我爹他老人家又蠢蠢欲动准备纳妾了。我爹真是宝刀未老啊。

碍于姨娘们的逼迫,我义愤填膺地挺胸,带领九个姨娘往王府冲。宝儿与范天涵欲跟上,我拒绝了,九个姨娘加上我,象征九九归一,甚是功德圆满。

是阿刀替我们开的门,他言爹在厅内等我,并且声明了只见我一人。

我点头,吩咐阿刀去厨房熬鸡汤,待会我需要补身子。

几日不见,王胖子更胖了,肥大的身躯陷入太师椅中,见我进来,他艰难地把自己从太师椅中拔了出来。

我瞟他两眼,道:“胖子,您钦点我一人进来,可是要我聆听什么教诲?”

他赔笑道:“浅儿,莫要奚落爹爹。”

我冷笑一声,“爹爹多心了,女儿哪里是在奚落,女儿只是感叹爹爹老当益壮罢了。”

他搓着手道:“爹知道你懂事,你现在仅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道:“少用懂事堵我的口。”

他抓着我的肩道:“浅儿,你莫要激动,先听爹爹讲。”

我拿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你讲罢。”

他笑逐颜开,道:“我是与你柳伯伯在画舫谈生意,她是卖艺的,弹得一手好琴。你柳伯伯听得入迷,便叫她出来相见,我一见便吓了一吓,她的模样与你娘十分相似。况且,我一问,她乃丁酉年出生的,她竟与你娘同岁,我当下便心一动。后来我多次去该画舫,愈是觉得她与你娘十分相似。”

我怔怔望着他,道:“讲完了麽?”

他点头。

我又问道:“那么我可以激动了麽?”

他肥脸满是不知所措。

我反倒平静了下来,平平淡淡道:“你娶了九个姨娘,我未曾说过一个不字,但这次,无论你会否听我的,我不答应。”

王胖子哀求道:“你至少先与她见上一面。”

我摇头道:“不了,我不见,我回去了。”

他试图摇着我肩膀问我为什么,我侧身躲开了。

我去厨房喝了阿刀的鸡汤,阿刀往汤里放了田七,汤汁微苦。

喝完汤,我在阿刀的掩护下,躲过众姨娘的耳目,出了府。

这半盏茶的路程,我走走停停,尝试着回忆我娘的长相,是胖是瘦,是高是矮,笑时是弯眼还是扬唇,不记得。

不记得,故不能用新的记忆覆盖。

我低头踢着石子,走入将军府的巷子,肩上一沉,我偏头望,范天涵笑盈盈搭上我肩,问:“为何去如此久?打了爹?”

我十分不适应范天涵如此嬉皮笑脸的模样,剜他一眼道:“撕下你的面皮,你是白然吧?”

他当场就变了脸:“他搭过你肩?”

见他变脸,我心情大好,拍开他的手道:“未搭过如何?搭过又如何?”

他阴沉了一会,哼道:“若不是见你垂头丧气的模样,我犯得着逗你欢喜麽?”

我真真消受不起。

是夜,范天涵将我从姜溱房内拎出,而我正与她手舞足蹈地形容我平日里如何惬意地欣赏九个姨娘互相倾轧,她听得十分神往,直嚷着让我赐两个姨娘给她过过瘾。

范天涵将我往房内一丢,递过来一画轴道:“爹方才差人来送了一幅画像,言是那名女子的画像。”

我自然知道那名女子指的是何人。

我推开跟前的画轴:“我累了,不想看。”

他瞪视我:“你方才还生龙活虎,忽然又累了,况且看几眼画像累不着你,你若不看,爹会很失望的。”

我不知如何向他解释我不想看的心情,只能一直望着他,企图用眼神告诉他我的心有千千结。

僵持良久,范天涵问:“你为什么哭?”

我哀伤地抹去眼泪,“瞪太久,目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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