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映云山待景年(16)

林芷溪咯咯笑着跟父亲上了路,喜滋滋地穿着新衣服,一路上都觉得甚是潇洒,还真是有些姑娘偷偷看她。待到了云南,战事一起,那好衣服就立马被林济舟拿着去和伙房的小伙计换成了粗布短衫,这且不算,还特意在身上打了几个极丑的补丁,只差将她的脸也拿锅底灰抹抹。

林芷溪叹着气,随便穿了一件在身上,起身走到花园,想让风吹吹头发,干的快些。

暖风熏熏,花香阵阵,林芷溪坐在小桥的栏杆上,慢慢地梳理一头长发。心却飘到蓉城,一想到哥哥对着各种药草痛不欲生的样子,顿时笑意从心头泛起。

他自小就对医术不感兴趣,偏偏林济舟就只有他一个独子,还盼着他继承衣钵,可是他只对书法感兴趣,但凡见一眼药草,看一眼医书便头疼。后来被逼的没法子,他在浣花溪边盖了个草庐,取了个锦堂的名字,日日躲在那里与朋友一起逍遥快活,不敢轻易回家。不过这次,父亲临行前将他捉回去,叫他看门,他被生生困在泽济堂几个月,也不知道愁白了头发没有。林芷溪越想越可笑,又想到赵凿今日狼狈的艳遇,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元赫路过回廊,听见一声轻笑。他随意瞥了一眼后花园,正见林芷溪坐在小桥栏杆上,一头秀发如墨如云,直垂腰际,随风一飘,倒象是春日的柳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一脸笑意,如醉春风。

他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发现她笑时脸颊上有个小小的梨涡,淡淡地嵌在嘴角。他一阵迷茫,又恍然大悟。

夜色渐浓,林济舟却仍然不见踪影。林芷溪等的有些焦虑,按说一日一日的伤兵渐好,父亲应该早回才对,平日这个时辰,他也早就回来了。今日却不知为何如此晚归。

林芷溪直等到戌时也不见父亲的身影,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去问问商容。

商容住在府衙的西侧,林芷溪出了房门,穿过花园的小径,上了流水小桥。突然眼前一闪银光。

如水月色中,回廊前的空地上一个白色身影矫如游龙,手中长剑银光飞舞,如雾如电,如影如虹。他身影灵逸,长剑行云流水,剑刃上如同挽了一道清冷的月光。

林芷溪看得呆住,定定地站在小桥上,心中暗叹:商大哥的剑法如此空灵恣肆,真是劲如狂草,逸如行书!

良久,他收了剑势,剑气如云开雾散隐在夜色之中。

“商大哥!”林芷溪回过神来,从小桥上飞步而下,停在他的身后。

他回过身来:“林姑娘要找商容?”林芷溪呆住,居然是元赫。

皓然月色下,他白衣胜雪,目光清朗。林芷溪脸上一热,心里又是一阵懊恼,今日不光送错了礼,还认错了人。还好,夜色中,她的尴尬与脸红应该是看不分明。她低身施礼:“原来是侯爷在练剑,我当成了商大哥。”

“商容有事去了兵营。怕是明天处决了海目才能回来。你若是有要事,我叫李用去说上一声?”

“没有什么要事,只是父亲一直没有回来,我想找商大哥问问。”

“哦? 你随我来!”元赫转身走上回廊,剑光在身后一闪,林芷溪只得跟着,却不知他是何意。

荣华厅内,李用正在布置晚饭,林芷溪粗扫一眼,倒是很简单的几样菜肴,她心里顿时对元赫多了几分赞叹,他身份高贵,却没有一丝娇纵奢靡之气。

“李用,你去看看林大夫怎么还没回来。”

元赫又回头笑看林芷溪:“林姑娘,若是没吃晚饭就一起用吧?”

林芷溪脸色一红,忙道:“不了,我想等父亲回来再吃。”

她拘谨里带着羞涩,眉目间隐着灵动,象是夕阳霞光里,栖息在林梢的一只小鸟,一有人来就要振翅而去。元赫笑笑,将长剑放在案上,随手拿起锦巾擦了擦手,说道:“若是商容,你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林芷溪没有接言,心里却深以为然,在商容面前自然放得开。而他,再怎么平和也是身份显贵。

他拿起杯子,对着林芷溪淡淡地笑了笑:“那就喝杯茶吧。”

林芷溪被他的平易亲和弄得稍稍有些惶恐,连忙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双手奉上:“侯爷您要折杀小人了。”待说完,突然觉得这话怎么象是戏文,而自己这个女子也不能算是个小人。于是忍不住扑哧一笑。元赫也呵呵一笑,接过杯子:“还是不要客气了,就在这里等李用回来吧。”林芷溪见他一丝架子也没有,慢慢松懈下来,也少了拘谨,与他隔桌而坐。

“林姑娘是什么时候来云南的?”元赫抿了一口茶水,问道。

“年前来的,连元宵节都错过了。”林芷溪随口回答,还稍稍有些惋惜,因为元宵节也是她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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