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隐(16)

他有一刻的恍神,转而抽身而去。

片刻工夫,来了一个丫头,将地上的瓷片仔细扫走,又将门仔细锁好。

溶溶院落中,半墙竹影如画。舒书在萧萧风中静立片刻,隔着窗户送进一句话:“我再等你师父一天。”

小词在屋里苦笑,师父若是知道必定早就来了,三天杳无消息,只说明她还在药王谷没有回来。可惜,舒书的性子,却是狐疑小心。两人的初见便是误会,三天里,小词也是费尽心思地想逃,在他面前自然没有信任可言。所以,她若说三句话,有两句他不信,余下的一句,他也是半信半疑。

第四日,他面上的颜色重了起来,在小词的房间里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师父究竟是不是笑云仙子?”

“我真的不知道。”小词此刻的反驳已不如前几日激愤坦然,隐隐有些心虚。几日里她仔细回想,师父的确象是有秘密的人,每年都一段时间她都离开锦绣山去药王谷,有时很快回返,有时却逗留月余。

舒书用折扇敲敲了书桌,笑了笑。

“好,既然她不来,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不如卖了你,抵了这几日的饭钱。”

“你说什么?”

“你耳朵不好?来,我在耳边再细说一遍。”舒书果然走近些,小词面色苍白,有些发抖却强自镇定。

“是你抓我来的,可不是我来讹着你,再说,这几天的饭钱我赔你就是。”

“那可不成,我府的饭菜都是珍肴,值钱的很。”

“吝啬,卑鄙,小人,冷血。”

舒书一拍折扇,赞道:“骂人本领渐长,用词宽泛许多。”

小词气不可抑,恨不能撕烂那一张容颜如玉的脸。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出其不意地点住她的穴道,然后笑道:“我耐心一向不好,多等了一天,也算是便宜你了。”说完,他对着门外吩咐道:“备好马车,去柳梢阁。”

小别

月光如水,往事迢迢。

山中的十年岁月象是浸在水里的一缎锦绸,顺柔和美。而这几日却是个噩梦,如巨石落古井,突起波澜。若不是计遥,她此刻恐怕已经自绝于柳梢阁。想起舒书,她竟不禁打了个寒战。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男人,与计遥截然不同。计遥若是光风霁月,他就是那臭水沟渠,想到这里她暗自懊恼,方才应该仗着计遥撑腰,狠狠骂他几句解气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方稍稍舒畅些,渐渐平静下来。

她躺下来,盖上被子,想到计遥刚刚曾在这里歇息过,被子仿佛尚有余温,有一种让人安心安定的气息,正如久病的人盼来良药,终于心定如水。

她唇边挂上一丝浅笑,思绪渐渐淡远,朦胧入了梦。

天色早已大亮,计遥站在小词的房门前,手指抬起又落下,来回几次,终于敲了敲。没动静。

他看着自己的一双赤脚,无奈,再敲,还是无动静。

他心里一惊,推开门,看着被子里蜷了一个人,顿时舒了口气。

他轻轻走到床前,穿上靴子,一抬眼见她还在睡着,床前落了一地的晨曦,她的眉心蹙成一团,有个小小的阴影。

他叹了口气,其实心里也是后怕不已。

那日,他看了信就下山,问了许多人却不知道定州有个画眉山庄。后来他找到小周,才知道画眉山庄原在京城,在江湖上近两年才兴起。

他快马赶到京城,不到半日,打听到了画眉山庄,却被下人告知主人去了柳梢阁。待他知道柳梢阁是个青楼,只差心肺俱裂。

还好,上天厚待,她安然无恙,不过看来吓的不轻,竟有些犯糊涂,昨夜,那一吻还有那一句话,着实吓住他了。其实,她不糊涂的时候也不多。想起她两年中的无数糊涂事,他唇角有些翘,好笑又好气。

她翻了个身,低低呻吟了一声,眉头更蹙了蹙。被子里露出斑斑点点的一块红色。计遥一惊,轻轻挑开被子。只见她的一只脚缠了布,隐隐有血迹。他摸了摸,骨头完好,再一回想,昨夜走路好似也无大碍,终放心,在桌前坐下,等她醒来。晨光从窗户前一寸寸滑过。她的眉梢渐渐舒展,睫毛下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眼帘细细开了一道缝,象是三月新剪过的韭叶,细细软软。

他悄然出了房间,掩上门。

小词伸伸腰身,醒来的瞬间又是一阵惊悸,转瞬看见桌子上的一个包袱才镇静下来,一切都过去了。有他在。

他的靴子已经不见了,想必已经来过。此刻去了那里?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心里一喜,嘴角翘了起来。

计遥推门进来,手里一个托盘,飘来米粥的清香,她饿了一夜,吸了吸鼻子,心里的欢喜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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