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张爱玲(21)

得到多少,失去多少。爱与理想,只要选择,便注定是错的。

所谓错爱,无非是爱情的过错与错过。

天一点点地亮了。

我像往常一样,拎了菜篮子奔市场里买鱼,好煮姜丝鱼片粥等待子俊到来——他说过每次远途归来,总是没有胃口,最渴望的就是一碗我亲手煮的鱼片粥。

如果不是沈曹,也许我会这样心甘情愿地等在屋子里,为子俊煮一辈子的鱼片粥吧?

然而现在我更渴望的,却是和沈曹共进一杯龙井茶。

茶性易染。听说在茶庄工作的人,是不许吃鱼的,更不能让手上沾一点鱼腥。

拎着鱼篮走在嘈杂的菜场中,我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样地糟糕——我怎能心里想着一个人,却在为另一个买鱼煮粥呢?

鱼片在锅里渐渐翻滚起来,如我七上八下的心。

子俊进门的时候,粥刚刚好。他夸张地把自己一下子抛到床上去,喊着:“累死了,累死了,香死了,香死了。”

奇怪。见到他之前,我挣扎烦恼了那么久,可是见了面,却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一下子就恢复到旧模式中,好像从没有分开过似的。十年的交往下来,有时根本分不清我们之间犹如咖啡与奶的情愫,究竟是爱还是习惯。

我把粥端到床前茶几上,笑他:“语无伦次的,什么死啦?”

“我累死了。粥香死了。”子俊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喝起来。

我满足地看着他,心中漾起本能的幸福感。有时候,幸福也是一种本能反应。

一切都是模式化的。他放下粥碗,开始整理行囊,一样样地往外拿礼物,同时汇报着大同小异的途中见闻,并随口讲述些新搜集的搞笑段子。“有个蜜月旅行团,分配房间的时候才发现,有一男一女是单身,男的失业,女的失恋,想出来散散心,贪图蜜月团优惠多,就合伙报了名。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团员的房间是预订好的,多一间也没有了,虽然这两个男女不是夫妻,可是也只能合住了。”

“但是报名前旅行团不要检查结婚证件的么?”

“别打岔。且说这一男一女住进同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你们开旅行社的通常订的不是标准间吧?应该有两张床才对。”

“才不是呢。这是蜜月旅行团,所以订的都是夫妻间,一张床的。只有一张床。于是这一男一女就说,我们猜拳定输赢吧,赢的人睡床,输的人睡地毯……”

我现在洗耳恭听

“那这男的也太没风度了。”我评价,“他应该主动要求睡地毯才对。”

“好好听故事。这两个人猜拳,结果是女人赢了。于是她便睡床。可是到了半夜,男的实在冷得受不了,就央求这女的,让我上床吧,我实在太冷了,我保证规规矩矩的。这女的说,那可不行,我和你睡一间房已经很委屈了,再睡在一张床上,那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可这男的一直求一直求,女的心软,便答应了,可是拿了一只枕头放在两人中间说,这是界河,你可不能越过来。这男人答应了,一夜无事。第二天,他们一团人出去观光,忽然一阵风来,这女人的纱巾被吹走了,挂在一棵大树上。女人很是惋惜,直说呀我的纱巾,这纱巾对我很有意义的。于是这男人不由分说,嗖嗖爬上树替这女人把纱巾取了下来,并且温柔地替她围在了脖子上,没想到女人忽然变色,啪地打了这男人一记耳光,并且骂了一句话……”

我配合地笑着,赞着,却觉得自己的灵魂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屋子里煨着鱼片粥,另一半,却飞在空中寻找日本桥……直到子俊将我唤醒:“你猜猜看,这女的说了一句什么话?”

“什么?”我定一定神,随口猜,“是嫌这男人动手动脚,不规矩吧?”

“不对。”

“那么,是恨这男人动了她的很有意义的纱巾?”

“也不对。”

“那……我猜不着了。”

“我就知道你猜不着。这女的说啊:这么高的树你都爬得上去,昨晚那么矮的枕头你翻不过来?”子俊得意地报出答案,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只得咧开嘴角做个我在笑的表情。

子俊这才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喂喂,你是起得太早了没睡好还是有心事?”

我振作一下,忍不住问:“你说,这世界上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他是照着你的理想打造出来的。因为理想中的人总是由一个一个细节,一个一个特征组合的,而不是一个完整的具体的形象。所以这个人也就是一部分一部分的,一段一段的细节,无法把他具象,量化,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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