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玫瑰(80)

林夕停下脚步,静听。但石家庄仿佛在中国版图中被删去了或忽略不计了,不免心灰意冷,于是不再理会,提包向里走。

这时唐伯龙的父亲叫住他:“你的包放这吧,我替你看着。”

林夕暗骂自己胡涂,道一声谢谢,轻装上阵。

哪知进了大厅,又得等下去,而新生也越来越多,都挤拥厅里,连一楼楼梯上也站满了人。他们都发挥着陌生人的热情,彼此寒喧问候。每隔一秒,会有两三对口头上的朋友产生,亲热如生死之交,激动时愿为对方“每一根肋骨插一把刀。”

林夕旁边有一对男女,还利用这几分钟成就了秦晋之好。林夕的耳朵“闻证”了全过程。

“请问,你是辽宁人吗?”(男)

“不是啊,我是吉林的。”(女)

“啊,对不起,不过我们也是邻居老乡了,说真的你挺象我一个同学。”

“是吗?那太好了。我一见你也很亲切。”

“那我们就算是好朋友了?”

“本来就是嘛。”

“明天晚上学校有迎新生舞会,我请你跳舞好吗?”

“好啊,我也正想约你呢?噢,对了,我忘了问你的名字了。”

林夕想下一步也许男生该请女生吃饭了。现代人太厉害,把浪漫发挥到极致,连对方名字还不知,就已开始时空恋爱。这无疑证明了名字只是一个标记的论断。单就爱情方面,五官中有的“官”其实不必像完善的封建制度要什么官都有。只有一双色眯眯的眼(也许两只也算浪费,独眼龙就足够)和一张会编织甜言蜜语的嘴,这是男人。只有一双动不动就一见钟情的眼和一对会听男人谎言的耳朵,这是女人。他们的相识不必像狗,要有一个灵敏的鼻子,时刻嗅对方的味道。

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迈门而入,该是宿管科的人员。他像怀有“沾衣十八跌”的绝技,轻松穿过人墙,悠然走进一个房间,在门前挡一张大桌子,开始了他的另一项绝技“佛门狮子吼”:“国贸、金融”这边来排队。

大家像洪水一下子涌向闸门,你挤我拥,大有敢死队的气慨,比作战时上厕所或改行当后勤的战士强多了。什么“一条龙”“鱼贯而行”,全错乱成虎头蛇尾。

大家都拥在前方,成一团状,尾巴处只余一个看来很瘦弱的女生。而林夕是在尾巴与**股连接处。办完手续要钻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恨不能化成一缕轻烟,从烟囱里飘出去。

林夕回头看一下身后那瘦女生,心理上还略有一点优势。哪知才刚刚这样想,女生咬咬唇,转身走开了。她咬唇倒让林夕想起云卿,不知云卿现在可好?林夕此时像历史流逝中把尾巴进化掉的人,又像是阿凡提那只没尾巴的驴子,弄得心里也光秃秃的。

这时又有一个管理员模样的人,又开了另一扇门,与前一人同个腔调得喊:“会计系,工商管理,这边来。”登时队伍腰部以下的人群像古时打仗退步时“后队变前队。”

林夕这一下可占据了有利地势,满心欢喜,兴冲冲地把通知书递了过去。

那人掠一眼,又给抛回来,不耐烦的喊:“那边,那边儿”

林夕一时不明白:“什么?”

那人愈加不耐:“电子商务上那边报到。”

“那不一样吗?”

“什么一样,这叫分工,下一个。”

林夕只好挤出,又排在另一队的后面。严格说应是边缘,因为大家攒成一个圆团。

林夕欲求出路:“喂,会计、工商管理的在另一个窗口”果然有几个和林夕一样的胡涂虫猛然觉悟,退出角逐。圆半径登时缩减不少。这时圆心位置的闻逸绍回头冲林夕喊:“把通知书给我。”这句话引来林夕这半圆上人的怒目而视。林夕犹豫了一下递了过去。

从闻逸绍手中接过宿舍钥匙,林夕才知自己在205寝室,忙问:“你呢?”

闻逸绍笑道:“我在108。我学金融。毕业了可以到我爸的公司当个经理什么的。哎,你爸是开什么公司的?”

林夕才知古时禅让世袭只是一个低级阶段,属于原地踏步。而谋朝纂位才是人心向上的明证,所以闻大少爷可以很自信的在科长父亲的安排下做经理。林夕可没一个当科长的爸爸,林父也没闻逸绍这样一个可以把独眼龙喊成马王爷或二郎神三只眼的儿子。

林夕只好说父亲是“地产”公司的。

出了宿管楼,林夕见唐父还在为自己苦守行李,上前一个劲儿说谢谢,一问才知唐伯龙已经去找宿舍了。林夕向唐父告辞,一路打听,绕来绕去,走了许多冤枉路。

提重包上楼的林夕从心中批判了唐人“更上一层楼”的好句。也许现代人应该重新修改成:“欲穷千里目,赶紧找电梯。”

上一篇:吃了再上 下一篇:我有八重人格

冷情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