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没有说话。
在这个阴沉、安静得就连空气都仿佛停止流动的瞬间,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只有电台中那首喋喋不休的弱智歌曲。
……
谁能告诉我
谁能理解我
只能怪自己习惯不说爱慕
暗恋的情书你不懂阅读
我却让时间像烟花一样溜走
……
他不耐烦地按下面板上的cd键。顷刻间,喧嚣吵闹的重金属摇滚乐便刺耳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死鸡戴回墨镜,扯出一抹冷淡的笑意。
“拜~”
他朝她摆了摆手。接着脚下油门一踩,那辆红色的怪物便咆哮着窜了出去,带着能够把死人都吵醒的高分贝音量消失在了街那头的转角处。
20、路人,或是朋友
窗帘厚重,房间阴暗,空气凝结。
身处这样一间黑暗阴沉而又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根本就分辨不出窗外到底是阴天、晴天还是雨天。
寂静无声。没有音乐,没有交谈,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房间一角的画架上,一幅尚未完工的油画静物正静静地竖立在那儿。
一只握住画笔的右手有些颤抖地在画布上停留了片刻之后,终于落了下去。
那支蘸了明黄色颜料的笔尖在怒放的鲜花上点了几下。当画笔再次落下的时候,忽然间,笔尖就此滑了开去,在那幅就快完成的油画上从上至下划下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楼下客厅中的气氛同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真的要……”一个有些不安的声音从餐桌边传来,“这么快就让他们结婚吗?他们连大学都没有毕业,两个人都还是孩子呢。”
坐在单人沙发中的费洛达捏紧了手中的报纸。
“这婚反正早晚都要结的,”他的视线避开妻子,“与其拖着,不如早点把事情办了,大家都能放心。”
“放心?”何裳文哼了一声,“是孟卉勇放心了吧。这样,他就能把你们父子俩都囊括在自己的掌握中了。”
“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费洛达皱起浓眉,“我欠卉勇一条命,他要我怎么还都是应该的。”
“但现在,为你还债的却是费烈。”何裳文放下了手中的宾客名单,叹了口气,“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我看得出来,费烈并不想结婚。他甚至……他甚至并不喜欢黎娜。”
他把报纸翻了个面。“怎么不喜欢?”费洛达反问,“我看他们两个相处得很不错嘛,平时也都是有说有笑的。”
“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些好了。”他的妻子坐直了身子,“费烈不爱黎娜。你觉得夫妻之间光是能够有说有笑就足够了吗?”
费洛达没有回答。
在逐渐弥漫开来的沉默中,从楼上画室里传来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那是画架被推倒在地的声音。紧接着,则是颜料管、调色盘和画笔被纷纷扫落的“哗啦”声。
费洛达的视线和妻子相遇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说,费烈心情糟糕是因为手受伤了。可是……”何裳文看了眼餐桌上的来宾名单和还没有来得及写上字的请柬,“难道你不觉得,他的情绪因为婚事已经变得越来越坏了吗?”
费洛达绷紧了下巴。
“我知道这是我欠费烈的。但是,”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地回到了报纸上,“除非孟家先提出退婚,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违背承诺的。”
呆坐在画室地板上,费烈茫然看着眼前由他所导致的一切。
画架被推翻了,那幅没有完成的油画被毁坏了,笔和颜料管洒满一地,而浅色的橡木地板上,也被染上了乱七八糟的油污。
这样的破坏是前所未有的。至少在两个礼拜之前,这种举动对他来说是匪夷所思的。
但是,在两个礼拜之前,他的手还没有废掉,他也没有被人逼婚;而他所喜欢的那个人……在两个礼拜之前,他曾经还以为他所喜欢的那个人也对他有着同样的感情。
可是现在……
无论身体也好,还是心灵也罢,所有的一切就像这间死气沉沉的屋子一样,既看不到光亮,也……找不到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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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上,远远地冷眼打量着眼前那幢占地颇广的中式豪宅,季昱成忽然有些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平静心情。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当年幼天真的他对死老头子的归来还曾抱有期待的时候,想象中的父子见面简直就像电视连续剧中的一出苦情大戏——言辞激烈,涕泪俱下,最后在抱头痛哭中,亲人终于得以相认……
长大以后,认清现实的他当然不会再做这么白痴的梦了。商战复仇戏取代了家庭伦理剧。当他十五岁,踏上演员海选舞台、走入姚宜君经纪人办公室时,曾经暗自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最强、过得最好,然后,让当年抛弃他的那个人亲眼看看,被他弃如敝屣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