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灰烬(59)

窗外开始有很亮的闪电,然后是轰鸣的雷声。办公室里因为这样的天气而躁动起来。

下班的时间到了,公司门前打卡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办公室里,沪妮看了时间,匆忙地收拾东西,拿了每天必带的晴雨两用伞,向外走去。

公司的楼下,有不少的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伞,却不敢贸然地冲进倾注的雨幕里。沪妮和有的人一样,撑好伞,从容地离开了大厦。既然结局都是浑身湿透,就用不着去慌张地奔跑了。

雨大,风也大,沪妮牢牢的抓紧了伞秉,走到车站,那里挤满了打着伞却依旧湿漉漉的人。沪妮的下半身也已经湿了,银白色高跟皮凉鞋被水一泡,滑唧唧的不舒服。及膝的白底兰色斜纹的半身裙也已经湿漉漉凉冰冰地贴在了腿上,沪妮上身穿的是一件合身的白色一字领短袖丝质衬衣。本来很妥帖的一身装束,被雨水弄得有些狼狈了。

有一辆去蛇口的大巴停了下来,沪妮随了人流慢慢地向前走者。下班高峰期,能够上车就不错的了。

深圳人是积极的,每一个人都安静地向车上挤着,很安静地发现空位,保持了一定风度的快速地抢坐自己发现的空位,这里的人是矜持的,是内敛的,是克制的,但绝对是积极的。也许因为大家都是移民,没有太多有根的感觉的缘故。

沪妮上车,里面已经很拥挤了,而且到处都是水,车顶有一处在漏水,所有的人手里的伞都在滴水,湿漉漉地挤了一车本来衣着还算讲究的人。沪妮站着,调整到自己最舒服的姿态,她要站上四、五十分钟呢。

雨倾泻地下着,街上的积水越来越深。满满的一车人,和平时一样保持着沉默。不断有湿漉漉的人上车,下车。在经过四十几分钟拥挤的行程以后,沪妮在桂庙新村那个站下车,这里是深大的后门,离她的教室比较近。

雨大得惊人,雨点打在身上生生地疼,风也十分的狂暴。

走上天桥,路上的行人很少,天桥上也没有了平时的热闹,不多的两个行人撑着伞匆匆地经过。沪妮用力地掌握伞秉,但伞还是被滑稽地吹翻了,就这样沪妮被完全地暴露在了狂风暴雨之中。

旁边有人跑过,看着她善意地笑笑,顷刻之间沪妮浑身都湿透了,然后浑身上下都开始滴水,头发,睫毛,衣服,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滴滴答答地滴水。沪妮因为自己的狼狈而懊恼,但又忍不住地想笑,有些尴尬,但不得不站在那里修理形状可笑的伞。她把伞骨用力地向下弯着,稍不留神,伞却被风给吹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一个男子身上。那个男子和两个同伴一起,一人撑了一把大伞,却是胸部以下,全都湿了。

沪妮赶紧走上去,努力睁着被雨水迷糊住的眼睛,说,对不起。男子看着手里已经变形的伞,再看看沪妮,就把自己的伞递了过来。沪妮摆手说:“不了,谢谢你!”

男子不由分地说:“拿着吧。”就把伞塞了过来,细长的眼睛里有一种随意的亲切,沪妮的心不由得抖了抖,这双眼睛似乎是熟悉的。

“孟秋平!快点!”男子的同伴在叫他。

沪妮惊讶地看了这个面前挺拔英俊的三十来岁的男子,孟秋平。沪妮瞪圆了自己的眼睛。接过伞,看着男子飞快地躲进了同伴的伞下。

沪妮突然大声地问:“我怎么还你?”

男子回头笑着说:“不用了,不值钱的。”

沪妮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下了天桥,朝着愉康那个方向走去。沪妮转回头,慢慢地走着,她看看手里的这把伞,很大,有一个手杖一样的伞秉,伞是暗蓝色的方格图样,很大方很男性。沪妮的心还在剧烈地跳着,她后悔刚才没有把他叫住。秋平,不会真的是他吧?

沪妮今天的课上得很心不在焉。秋平也生活在这座城市,一想到这点,沪妮就莫名地兴奋起来。偷眼看了一下放在课桌旁边的暗蓝色的方格大伞,一股温暖又辛酸的信息传遍了全身。秋平,那个山顶上奔跑的少年。

南方的相遇(四)

金子

台风已经过去了,深圳又恢复了她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模样。

沪妮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美丽的深南大道,这里高楼林立,隔离带繁花似锦。一切,都是别样的美丽。

依旧在桂庙新村下车,车还没有停稳,心却先兀自地跳了起来,很幼稚的感觉,但自己

是真的不能控制。沪妮低了头,随了几个要下车的人向门口挪去。

走上天桥,慢慢的。天桥上已经恢复了热闹,小贩在路的两边摆了各种小摊,沪妮逐一地看着,很认真,却不问价钱,也不理小贩们的招呼。只是不时地用眼角斜着台风那天那个男子来的方向,和前些天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现。沪妮已经慢慢地移到了天桥的另一端,今天没有课,沪妮又慢慢地往回挪着,买了几个香蕉,买了两个芒果,买了一袋水煮花生,再买了一束白合花,眼睛依旧不时地向那个方向瞥一下,怀着一些失望的怅然,沪妮慢慢地走下了天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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