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灰烬(60)

一路上,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这样的注意过街道的行人。沪妮依旧的走得慢,那双罩着一层冰一样的眼睛注意着能看到的每一个人。其实她没有问过自己遇到秋平以后怎么办,她只是想遇到他,也许不敢相认,也许脱口就会叫出秋平的名字,那都是后话,她现在最想的是遇到他。

街边有一家桂林米粉店,不大,倒也还干净,沪妮走进去,问那个黑瘦的女孩要了一碗三鲜粉,慢慢地吃着,眼睛不自觉地留意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群。

沪妮这一桌还坐了两个年轻的女子,也是一身很规矩的装束,大概是哪家不大的公司的小白领吧。其中的一个女子化了有些浓重的妆容,小小的嘴唇抹得很是红艳,却苦了她要把一撮一撮的米粉送到嘴里,还不要弄花了嘴唇。于是吃就变得辛苦起来,尖了嘴,很细心地把一小撮米粉仔细地送进嘴里,再仔细地尖了嘴把米粉吸进去,然后如释重负地咀嚼两口,咽下去,再开始新一轮的辛苦。沪妮把目光移回街道,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西裤和灰色衬衣的男子,背着一个便携电脑匆匆地走过。沪妮的头突然“轰”地涌上了许多的血液,心也不由得跳得更快了。慌忙地交付钱,慌忙地拎上自己的一包东西,跑出去,那个人却已经不见了。沪妮紧走几步,依旧没有发现那个人的踪迹。

悻悻地站在路边,悻悻地往回走去。

南方的相遇(五)

金子

卫生间里,沪妮仔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沪妮开始珍惜自己。以往,沪妮没有想到自己容颜真的也会变老,不管怎样的熬夜,喝酒,抽烟,她都一样的光鲜靓丽,但现在越来越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了,以前稚嫩的脸现在已经成熟了,皮肤没有了以前的细腻和嫩滑,甚至嘴角两边的肌肉开始有些下垂。看着这些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沪妮感到了时间的可怕,心里生出一些人控制不了的恐惧。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感觉是孤独的。但沪妮也相信,在暝暝之中,一定会有一个人像自己找他一样地在寻找自己,沪妮相信,不管他是谁,他一定会是自己的安全和温暖所在。但是二十七岁的青春已经开始脆弱,镜子里的自己和两年前比起来,已经不是那么生动和娇嫩了,于是不免地生出一些惆怅。沪妮看着镜子幽幽地想,如果真的能让她再遇到一个动心的对象,那就让他早点来吧,青春已经不多了,让他看看她青春的容颜吧,不要等到一切骄傲都不在了的时候,他才出现,也不知道她曾经怎样地惊心动魄过。女人的虚荣,沪妮也是有的。

沪妮擦干净身上和脸上的水珠,仔细地给自己的脸上抹着护肤水,眼霜,保湿液。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在心理上绝对是有慰籍的。

穿好睡衣出去,把电灭蚊器插上,一股让人有些窒息的味道散发开来。

沪妮躺上床,用耳塞塞住耳朵,翻了几页书,就拉灭了台灯,手机在床头柜上一闪一闪地发着绿光,沪妮不想关掉它,沪妮知道那不可能,但她依旧等待有一天的深夜,手机亲切地响起,那是个来自远方的呼唤,亲切甜蜜……

南方的相遇(六)

金子

沪妮没有想到,她能再遇见秋平,明白无误的。

那是在十来天以后,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

这段时间的深圳笼罩在一种气氛之中,那种气氛是在激烈的欢腾前蠢蠢欲动的喜悦。在国泰民安的社会,人们关心的是赚钱享受和恋爱,没有心思来想别的。但是香港回归,人们

的爱国热情和民族自豪感被尽情地激发并释放了出来,许多的人都兴奋起来,很自然的兴奋起来。人们都真心实意地表现出激动和快乐,不觉得一点矫情和做作,发自内心的骄傲和激动。有许多的人在开始准备,要见证那天的到来。内地也有不少的人涌来,在深圳等着那一天。然而深圳也有很少的人回内地“避难”,大多“避难”的人来自内地的偏远地区,家里人一封一封的电报催着,说有那么多的军队进驻深圳,怕打起来,于是有那么很少的一些人就请假回去了。

平素就很漂亮的深圳街头现在更是花团锦簇,彩旗飞扬。

六月三十号,天空下起了细密的小雨,但这不足以抵挡深圳人的热情。

沪妮没有去上课,她和小言一起,手里拿了国旗和香港区旗,早早地站在了街道旁边,

人群是沸腾的。沪妮平素一点不关心国家大事,但她也抑制不住地激动,她也想像旁边的女子一样,尖叫着跳跃,还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小言紧挽了沪妮的胳膊,高高仰着她美丽的,精心修饰的脑袋,低声嘟哝:“或许在家里看电视还看得清楚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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