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妃(94)

凤绝的神情,起先好似死灰中燃起最后一点火星,又一分一分冷寂下去,仿佛那天边西沉的月儿,再也无丝毫光辉。

他轻轻拂落她纠缠的手,如雪肌肤的触感,令他的手指微微发颤,令他心底深处的渴望再度涌上,却只得将它彻底熄灭。他缓缓转回身,恢复平静,只是淡淡道:“有些事,你还是永远忘记的好。”

站起身,长臂一挥,红帘又落,仿佛在他们中间隔起一堵永远也不能逾越的高墙。不再留恋,他大步走向门口。

当沉重的殿门缓缓拉开之时,屋外,有细雪纷飞,轻柔细腻,偶尔几片飘在他的脸上,却瞬间融化。早有暗卫在门口等候多时,是凤绝最贴身的亲信,名唤夜寒。夜寒踌躇在门外多时,始终不敢入来打搅。

凤绝心知暗卫此刻深夜现身,定有紧急情况,他沉声问道:“夜寒,有何事?”

夜寒面上一滞,目光不由自主的向里瞟去,重重纱帘之后,似乎是……

凤绝面色微僵,俊眉一扬,摆摆手道:“但讲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夜寒颔首,拱手恭敬禀道:“王爷,属下接到王爷旨意后,一路追击祈奕。但是他好似有人接应,且对方武功极高,远在属下之上。是以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暗暗跟随,见机行事。”他顿一顿,又继续道:“属下一路跟随他们走水路上了夜渠,想不到途中却发生了意外。”

“哦,是什么意外?”凤绝径自将发上金冠束正,语调不紧不慢问道。事到如今,他急也无用,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时,属下本是驱了一叶小舟,跟上他们的船,在夜渠之上行驶。可不想,前日半夜时分,江上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折断了他们船的桅杆,紧接着船又似是触礁。

因着怕被他们发现,属下始终不敢过于靠近,待到风平浪静时驱舟上前一瞧,那船已是沉没。而船上之人,也不知是沉入江底,还是……”夜寒一边说着,面上边凝起深深的疑惑,事情来得过于诡异,当时夜黑他也没有瞧得太清楚。

周遭更静,过于寂静使得夜格外悠长,簌簌的,依稀能听见雪子缓缓扑落的声音。晶莹美丽的六角棱花飞旋着,飞旋着,有几朵悄然栖息在凤绝肩头,仿佛在上好的衣料上粘了一朵春花。

凤绝面上依旧是波澜不起,他扯唇轻轻一嗤,又问道:“既然是前夜的事,那你为何现在才来禀报?”

夜隐复又拱手,回禀道:“属下当下觉得事情奇怪,不敢轻易回禀王爷,想再查个水落石出。却一直没有收获。所幸属下当日曾与日焰商量,由他先行走官道尽快赶往靖国公府上打探消息。就于方才,属下得到日焰飞鸽传书,道是祈奕走水路前已是派人百里加急给靖国公送信。而靖国公府上已是摆下灵堂,就等爱女归来。可不想这祈奕却带着格雅在夜渠中沉了船,至今音讯全无。日焰探得的消息是,靖国公府中人都道……都道……”

凤绝剑眉微蹙,冷声问:“道什么?”

夜寒深吸一口气,道:“道是王爷为了掩盖格雅被害的事实,先是欲杀祈奕灭口,又一路追击,暗中做了手脚才会令船在夜渠江心沉没。”

神色益发冷峻,凤绝将十指缓缓收拢,骨骼的“咯咯”声清晰可闻。凝立片刻后,他俊眉一扬,面带轻嘲道:“定是祈奕先前所送的信中说了什么。那靖国公呢?此刻有何异常的反应?”他幽深的黑眸微微眯起,清晰可见里面跳动着两簇幽暗的火苗,整个人充满了危险之意。

身后,似传来了碎步泠泠声。原是清幽穿戴整齐,自红纱帘后缓缓踱出。她清丽的脸庞,带着激情过后微微的潮红,如缎长发,此刻正静静地贴在胸前。

莲步生风,一室幽幽,亦是被她翻飞的衣风带得忽明忽暗。烛光淡淡下,唯见她神态静雅,双眸盈盈。

凤绝期期回首,目光中有片刻的凝滞,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只看向夜寒,薄唇中吐出一字,“讲!”

夜寒方才被清幽的步出打断思绪,迟滞片刻方回神,立即答道:“王爷,据打探,靖国公只是命人打捞沉船,还有在灵堂之上放置了格雅的衣冠,聊以替代而已。暂时,并无其他异常举动。”

凤绝唇角弧度缓缓拉高,双眸眯成一条危险的细缝,寒声问:“只是这样?”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夜寒颔首,道:“只有这样!”

凤绝脸色黯沉如夜,挥一挥手,示意夜寒退下。但听得耳畔“簌”的一声轻响,夜寒黑色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了屋檐之上。

清幽走至凤绝身侧,犹豫片刻,却仍是开口问道:“凤绝,靖国公那里会很棘手么?要不我……”她的话语,被他冷冷的眼神阻止,一时再不知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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