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书II(6)

嘉宁帝盯着那处,神色莫测,沉吟良久。寒风吹进书房,他重重咳嗽几声,收回手入了暖阁休憩。

御座上一纸密信被冷风扫落在沙盘上展开,密信上北秦王印正好落在嘉宁帝刚才抬手停驻的山坳上。

安静的上书房内,那封秘密送来的议和书和虎啸山重重叠和,风吹过,纸屑声闻风而动,沙沙声说不出的轻描淡写,仿佛在嘲笑着西北仍在固执雪恨的数十万大靖将士。

其实所谓天下,不过皇者博弈,权者握盘,如此而已。

西北战局虽缓,却暗流涌动,大战一触即发。两人统筹万军,都不是能缓口气的主,帝梓元本以为韩烨祭奠完安宁后便会回惠安城相助温朔,哪知他像忘了西北局势,在青南城住了下来。两人这一年奔波西北各城,难见一面,安宁死后两人心结更甚,三月后战局便会结束,将来结局难以预料,是以纵知局势严峻,她亦罕见地忘了一军统帅的职责,没有将韩烨轰回潼关。

青南城的将营驻扎在城外百米处,帝梓元以往皆在军营里操练士兵传达军令,非必要很少回城。这半月,青南城的将士百姓们发现他们重令如山的统帅不再喜欢泡在军营里了,总是在正午操练完士兵后便匆匆扛着一摞子令折快马回了城主府,骏马上那冻了半年的冰冷肃穆的脸总算化了开来。

若不是处在这严肃的战局内,靖安侯君又是个实打实的大姑娘,这一城百姓恐都以为他们的统帅藏了个佳人在府里头!

其实这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韩烨不是佳人,却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佳婿,除了帝梓元。

韩烨的安危干系大靖朝堂安稳,潼关兵力最盛,也有保护他的意思。他来青南城是桩秘事,除了戒备森严的城主府,他也不能随便乱跑。

每日帝梓元顶着寒风抱着一垒密折回府的时候,总会在内院长长的回廊里放缓脚步,漫不经心朝屋檐下抱着暖炉练字画的人瞅上一眼,再匆匆折到对面的书房里推演兵法。

自从上次谈及安宁后,即便韩烨仍留在城主府里,两人却再也未说过话。

书房和韩烨休憩的小院,隔着一条回廊和一片盛开的冬梅树。透过书房的窗户和稀疏的枝条,总能瞧见那抹青色身影。帝梓元说不清自己每日跑回府的原因,就跟闹不明白她每日坐在窗下不时回头望上一眼到底是为了哪般。

明明她最清楚,她和韩烨在十二年前就只剩下一副死局,此生无解。

但历经了这么多事,她更明白自己没办法憎恨这个人。她只是不知道,韩烨之于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帝梓元有个优点,一惯想不明白的事儿总是懒得折腾清,觉着到明白的时候自然能明白,现在心里头痛快就好。所以她每日里照旧在府里和军营里来回折腾,习惯地抱着一大叠兵书密折奔波匆匆,不经意又频繁地偷瞄对面屋檐下懒懒散散不知道在干些啥的韩烨。

他们只隔着一院之地,仿若一体,却又如相隔天壑。

帝梓元那样唯我独尊盛气霸道的性子,竟也这样一日日忍了下来,心底还有些隐秘的高兴和安心。

直到半个月后,她在青南城外摘了几颗冬枣打算扔给院外每日悠闲沉默的青年试着说说话,却在跨过回廊那一瞬生生顿住脚步时,才知道自己终究放纵了些。

屋檐下,画笔纸卷仍在,茶具犹冒着热气,但那木椅上,却没了侧身而坐低眉执笔的青年。

韩烨走了,早该如此,却又毫无预兆,连声告别也没有。

怀里抱着的密折太多,手里捏着的冬枣不小心掉落在地。帝梓元低头,看着冬枣在安静的回廊里滑走,垂下眼,良久,一声叹息落下。

第四章

韩烨走后,帝梓元照旧厉兵秣马,照旧会在同一个时辰回城主府,照旧坐在书房的窗下推演兵法,照旧不时抬头望向梅树后的屋檐下,就像韩烨仍在时一般。

直到三日后,归西的一纸密信送到她手里。

“太子出潼关了?”帝梓元眉一皱,眼扫向送信的侍卫。

“是,侯君。太子殿下昨日已过潼关,一路未停向北而去。”将士被扫得心底一怵,木着脸回。

潼关以北是军献城,乃北秦重兵把守之地,韩烨怎会突然出了潼关?

“军献城出了何事?”帝梓元合上密信,摩挲着边角,淡淡问。

密信只写韩烨出了潼关,却不言原因。归西受姑祖母之令保她平安,任何险地都不会主动让她介入,可他和韩烨七年君臣,同样担心韩烨安危,若不是韩烨此行涉险,他不会无缘无故送密信来青南城。

传令将士一怔,不想帝梓元猜得如此通透,立马回:“侯君,五日后是北秦霜露节,连澜清十日前在军献城贴下告示,说他会在军献城举办祭祀大会,把北秦战死士兵和……”这将士顿了顿,才干涩着声音把话说完:“施老将军的骨灰一齐置于城墙上供大靖的百姓和北秦将士瞻仰,等祭祀完后一同运回北秦王城安葬,以示他北秦敬重施老将军、体恤军献城子民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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