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邂逅(31)

骆丞画顺着云暖的视线看过去,天空中一轮火红的夕阳,几抹晚霞被高低错落的楼宇分割,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唯有那人的身影安静不动,美如一道美丽的剪影。

他把车缓缓靠近停下,正要横过身去开门,云暖已经先一步坐进来。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一个不问去哪,一个不说,好像只要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又好像只要是那个人,去哪里都愿意。

云暖原本以为骆丞画会带她回公寓,难得准时下班,他又一向不喜外食,谁知车子径直开出市区良久,最后在一处湖边停下。彼时太阳西沉、暮色四合,湖边的路灯淹没在两岸的树丛里,影影绰绰、曲径幽深。

骆丞画领着云暖沿湖走。云暖心里存了疑,故意走到他左侧,骆丞画身形一顿,等到不着痕迹地落后两步远,他才紧走几步追上来,不动声色地站回云暖左边,继续与她并肩走。

若在昨晚之前,云暖会把它当成骆丞画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习惯;若在4月30日之前,也许云暖会觉得这是小清新们口中男人保护女人的爱的表现。可惜这是湖边,没有车辆,不存在所谓的左边比右边危险,更不存在所谓的爱与保护。

云暖加快脚步,故意跑到前头,再转身假装不经意地跳回骆丞画的左侧。骆丞画果然顿住,然后和刚才一样,不动声色地把位置换回来。

云暖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却怎么都不敢置信,她几乎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不拉大提琴了?”

☆、第十六章

骆丞画停步,他背着光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唯有那双眼眸幽暗静深:“到了,就这家。”

云暖偏不肯放过他:“是太忙了?还是没有那份心情了?”

再忙也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就跟这么多年他从不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写过一封信,那只是因为他不想而已。至于是觉得没必要所以不想,还是没心情所以不想,又有什么区别?

骆丞画别过脸,率先往里走:“先吃饭。”

云暖步步紧逼:“如果我想听,你会拉给我听吗?”

骆丞画头也不回:“不会。”

“为什么?”

骆丞画再次停步,不耐烦地道:“不为什么,以后别再问了。”

之前云暖不知道,所以从不曾深想,只以为多年不见,骆丞画变得有些情绪无常。她记得她小时候再如何笨拙或闹腾,骆丞画都不会有一丝不耐,再看他现在的反应,那也许不是他性情大变,而是被踩到了最痛处?

如果他因左耳失聪,被迫放弃大提琴,那的确会是他的最痛处。

骆丞画看云暖低着头,不动也不吭声,忽然有种深深的疲倦。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生病,不知道他因此一耳失聪,不知道他再不能拉大提琴。她不喜欢他、拒绝他的感情,却仍是把他当成那个会拉大提琴给她听的邻家哥哥。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暖,仿佛看不见的视线里,正进行着一场无形的生死攸关的拉锯较量。片刻后他像是妥协一般,声音涩然:“琴不在。”

这是推脱之辞,背后的潜台词既非他想拉琴可惜没琴可拉,更非若是琴在,他就会拉给她听。云暖抬头看骆丞画,她想问他怎么会这样,他的左耳为什么会听不见,是因为十二年前的那场病吗,所以他才放弃了大提琴?

她更想问,那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什么不联系她?他就一点不想她,一点不需要她的陪伴与安慰吗?可她什么都问不出口,她心里难过到几乎落泪,可她知道她的难过不及他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这个人那么难过,却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几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什么都不说,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他掩饰得好,她就什么都没发现。

.

回市区的路上,经过一家琴行时,云暖示意骆丞画停车。不一会儿,云暖抱回来一把大提琴,磕磕碰碰地把琴塞进车后座。

骆丞画脸都黑了,僵着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云暖深深地看他一眼:“哦,我刚买的。”

骆丞画觉得不是云暖疯了,就是他疯了:“退掉。”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这一晚上云暖已经问过两次为什么了,她就非要他把话说尽了吗?骆丞画被逼到绝境,蓦地生出一股狠劲来:“我说过,我不会再拉大提琴,你买了也是白买!”

云暖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彼此僵持、视线对峙,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明明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骆丞画却觉得耳边嘈杂得像是难以忍受的耳鸣。最后他用力捶了记方向盘,掏出钱包扔到云暖身上:“琴的钱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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