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242)

“你不必说,我不会走!”阿曼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顿了一顿,深看着她,复道,“绝不!”

被他一噎,子青一时说不出话来,也知再劝无用,只点了点头。

李敢大步行过来,望着子青,也不多废话,直接道:“阿原,你腿上有伤,留在此处无益,我用绳索把你放下去,你在山中暂避。”

子青半靠着长戟,微微一笑道:“赴汤蹈刃,死不旋踵,今日亭隧之中,众人皆可离开,独我绝不能走。即使擅离半步,我也无颜面对爹爹。只是,李家哥哥,你大哥二哥皆已不在,你须得替你娘想想。”

李敢看她片刻,不得不感慨阿原的确懂得他的诸多牵挂,何时该搬出爹爹,何时该搬出娘亲,她一清二楚。只是不知她究竟可否明白,她在他心目中所占的位置?

“家中父母,他们也都有。”李敢望向剩下的三名隧吏,涩然笑道,“难道独我一人么?莫再说了,既然你们都不肯走,那么此座亭隧,咱们非得守住不可!”

闻言,子青务实,目前尚不知措雍得勒究竟会有多少援兵,要守住亭隧,就须得做好一切准备。

“我看过东边的兵器库,里头还有些废弃的长戟长矛可用;两箱生了锈的铁蒺藜,可用;栓木门上的铁链子也取下来,可用……”

墨家书简中对于守城时城上守备器具、人员以及建筑均有具体的配置,诸如:一步一卒;两步,一长斧、一长锥、一木弩等等。但亭隧简陋,单从人员来说,只有寥寥六人。兵刃器具也十分紧缺,子青脑筋飞快地转着,尽可能地就地取材。

除去哨探,剩下五人有条不紊地忙着,将废弃的长戟长矛搬至坞墙之上;同时在坞墙上架起一口大鼎,将所有找得到的油尽数倒进去,下面的柴禾旁边还堆着铁链子;吊门被封死,两箱铁蒺藜搬到吊门附近……

日头在一点一点微不可见地西移,能备下的器具皆已准备停当。

阿曼拿了水囊和两块面饼,朝坐在墙角阴凉处的子青走去,她才刚刚削完最后一根木撅子。

“吃点东西吧。”他在她身旁坐下,将面饼递过去。

双手在衣袍上蹭了蹭,子青接过面饼,虽无甚胃口,但为了存储气力,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吞嚼。

阿曼也吃了几口,喝水时转头看子青口中虽嚼着面饼,但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某处,似在出神,遂用肩膀轻撞她一下,问道:“想什么呢,当心噎着。

“没什么。”

子青口中虽如此道,收回的目光却带着明显的怅然之意。

“想起后悔的事了?”阿曼佯作不在意地笑道。

被他一语道破,子青不好意思地低首笑了笑,道:“我只是在想,将军回府之后见我未等他,不守承诺,定然恼怒得很。”后面还有一句,她未说出来,霍去病见了她的信犊,得知她原是女儿家,想来定是更加恼怒。

“既想着他,你真该回去的。”阿曼轻轻道。

子青还未回答,骤然间,只听哨探发出一声惊呼:“匈奴人的援兵来了!”

“多少人?”

李敢仰头飞快问道。

墙角下,子青、阿曼未仰头,仅静静等待着哨探的回答。

哨探似乎在清点人数,顿了片刻,嗓子有点发哑道:“将近一百五十人!”

烈日炎炎,亭隧内一片死般寂静。

半晌,子青缓缓地吐出口气,朗声道:“说不定赤白囊已经送到,况且就快要黄昏了,只要我们撑一撑,撑到汉军来援,就成。”

说罢,她低头接着嚼面饼,比先前专注,也比先前快,三口两口吞咽下去,然后拄着长戟撑起身子,一拐一拐地往坞墙上行去。

亭隧中仅有六人,面对人数远远超过他们的匈奴人,这将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死守,她很明白。

伤腿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行走在夯土墙阶上,将军的面容不期然又出现在她脑海中,她深闭下眼,甩甩头,警告自己大敌当前,须得心无旁鹜。

其他人皆己守在其位,严阵以待。

火石一打,火星四溅。

伴随着匈奴人的马蹄声,架在大锅下的柴禾被点燃,火光熊熊。

杀声震天。

措雍得勒是个有仇必报的急脾气,他将负责在塞外接应的人马全部召来,便是决意要在黄昏之前,将这座亭隧连同里头的每一个人,一连皮带骨拆分干净。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认为就足以泻他的心头之恨。

故而,匈奴人的攻势很猛。

李敢、子青与阿曼的箭法皆不弱,但由于匈奴人众,即使射得极准,也很难将他们阻隔得住。四、五轮箭矢之后,匈奴人便己冲到了坞墙之下,一用欲越过深坑往上爬者,也有径直奔向吊门,刀砍斧劈,想将吊门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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