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那腾用来宣告的时间足够他杀掉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次了。我好心地慷慨了一把:“我的‘猫耳朵’在枕头下面。如果你手头一时没有消音器,可以用它。”
身後有一会儿没有动静,渐渐传来一阵异样的轻微响动。
我停下正在调制的鸡尾酒,回身,诧异地望向那腾正泽。此刻,这个手上人命百十条,使刀开枪如同吃饭喝水的家夥,一身和服凌乱不堪,正抱著自己的膝盖,低头缩在榻榻米一角,像一颗萎蔫在秋风中的包心菜。
“我、我……我要……”
看来免费服务是没有指望了。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替他整理衣裳,然後将手按上他的肩,以免他说出一些会令他自己在事後觉得懊恼羞耻的话来。
好一会,这家夥总算平静下来。
我心下无奈又莞尔:“那腾。”
从细碎的短发下才传来几不可闻的回应:“……干麽?”
“我饿了。”
11 相拥
【那个混蛋竟然敢差遣你!
……
他之前禁食那麽久,粥比较合适。鱼和豆腐也行,得做得清淡点。肉不好。蔬菜当然也要,不过得是容易消化的叶类。
你盯著锅子下方蓝幽幽的火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回到客厅。
简业坐在窗子边的角落里,指间夹著一支快要燃尽的烟,侧头望著外面的天空,不知在想什麽。听到你进来,只是看了你一下,便又把目光移了回去。
你取下他手里的烟,拧灭。你搜了他的口袋和卧室,拿走剩下的大半包,连带烟灰缸和酒杯,几瓶你去卖场时刚刚带回来的、尚未开过的酒,统统搜刮走,一起扔进垃圾桶。
简业惊讶地目送你离开客厅。
你当然明白他摆出这幅样子是什麽意思──搭档之间按惯例不可干涉对方的私事,除非影响到了任务。
可你们现在不再是“云雀”了。他是你的……俘虏。
对,之前的帐还没有算完呢。他现在全权由你支配。
所以你问心无愧。】
那腾居然没有叫外卖,他自己做了饭。
我抱臂倚在墙边,呆呆地看著他布好碗筷和佐料,端上一个汤,然後是两盘装好的菜蔬,最後是两碗粥。
那腾板著脸坐下来,硬邦邦地崩出两个字:“吃饭。”
他的语气很有主人招待客人的气势,更有一肚子闷气无处去、巴不得你惹上门的味道。我没有兴趣吃眼前亏,乖乖走过去坐下来。何况,桌子上面的食物看上去还不错,不试试可惜了。味道不对再抗议也来得及,那腾做不出来硬塞的事。
盘子中间一排三样菜,绿的西兰花、白的针菇和黄的笋尖,泾渭分明,各自堆成小垛。西红柿切的外边的那圈果肉,铺在左侧。鹌鹑蛋一律对剖,躺在右边。还有一把小巧玲珑的鲜菇,和鹌鹑蛋滚在一起。
西式?
粥是白粥,撒了把杞子,白里几点橘红,卖相挺好。尝一口,没有加糖。
……中式?
汤是蒸鱼汤。七星斑的下颚切块,豆腐丝,红萝卜丝,海带丝,葱沫。清鲜宜人。
地道的日式。
算了,管它什麽式的。味道很好就够了。真是不可思议。我知道那腾会料理食物,以前为了接近目标,他曾经暂时兼职过厨师之类的。但是我不知道他擅长到这种地步。
“我还要。”
那腾眼皮都不抬一下:“不可以。”
我悻悻。忘记了。之前那麽多天没有进食,现在刚刚恢复,只能少吃一点。
那腾起身去厨房盛粥,他被我连累喝这个,当然还没有饱。
我飞快地偷来他盘子里剩下的两个鲜菇,而後心满意足地回卧室睡觉。
【晚餐的後半顿,你对面的桌子是空的。
收拾东西,冲了个澡,吹干头发,你有点儿不知所措。
接下来干什麽呢?
──看电视?玩电脑?听音乐?
你起身走进空著的卧室。
还是睡觉吧。
可是一拉开壁橱,你愣住了。里面空荡荡的,什麽都没有。
也是,简业本来就打算拿这套房子当墓地。
昨天晚上你守著他,後来挤在他身边挨了一夜。只是今天,恐怕不能那样了。
你穿戴整齐,准备去买被褥。
出去之前,你走到简业的卧室前。
里面悄无声息,灯也已经熄了。
你没有敲门,只是站在外面轻轻说了声。
“我去买一副被褥。”
“……嗯。”
过了一小会,里面转来一声鼻音,听起来困意浓浓,还有点抱怨。随之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翻身响动。
你可不是故意吵他。你们这种人都是警觉过头了的,不打声招呼,很容易引起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