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欢2:乱舞(出书版)(111)

她明明那样小心,掉进井里都不敢喊救命,就是怕引来北海之外的人露了行藏,足以说明她日日忧惊,却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

楚正越看着她,竟觉恍惚。仿佛回到了二月时节。她初来北海,也是这样坐在床头饮汤,还很嚣张地跟他辩奴才中用不中用,最后把他给带跑了,抬杠抬成了笑话。

若是一直如此该多好,什么江山天下?都不及这样看她静静饮汤羹,一脸餮足模样。不免有些心惊肉跳起来。江山,不是他十几年来一直的执望吗?如何到了现在,竟不及这温脉如风的璀然一笑?

他仓促收回视线,不及细细回味自己心头所想,外面便传来脚步声。楚灏所住的客栈很近,只隔了一道后街。太快了,快得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陆霜凌以及陈紫烟跟着楚灏进来,楚灏又抚了抚她的额头:“还有些热呢。”

叶凝欢说:“醒过来就好多了。没事!”

楚正越想了想,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多留两日换换车轴,你们就住这儿吧,总比客栈好。这院里还有十几间房,回头我叫两个人过来打打杂,缺什么管他们要就行!回头我签了藩符再给你们送来。”

叶凝欢说:“你也要避着那些朝臣,怎好给我们腾地方呢?”

楚正越说:“藩使是卢树凛,他与一众朝臣并东临藩将住在松阳郡守府,如何会在官驿?我乔装也是为了出门方便。”

卢树凛受封二等懋国公,是首例受爵的藩臣,由他当正使最合适。此次北海带的人多,官驿装不下。因此礼遇高级官员,迎至郡守府款待,只有下级官员及差役等人才会塞进这里来。

楚正越又说:“这里除了驿丞和本来驻在这儿的差役外,大多都是北海的人。我一会儿嘱咐一下,让人看好这边。你们安心住着吧!”

楚灏看了看叶凝欢的样子,没反对:“劳烦了。”

楚正越笑了笑,说:“今日叔叔也没心情饮酒了,明日再与叔叔相聚。”

陆霜凌靠在边上,看着楚正越离去的背影。待他的气息再感觉不到,说:“他这个时候尽快上京才对吧?我在外打听过了,他们到了有三四日了,何以还要因咱们拖延?他会不会……”

“不会,将咱们交给皇上,对他有什么好处?”

交给皇上,一切回归原点,他来此的意义也不存在了。将他们放生,再顺而揽收王氏,才有可能得到更多。

叶凝欢看着他们,轻声说:“也许他想的也不全是局势,有情分在的呀。”

“对。”楚灏笑了笑,拿走炕桌,“你再歇歇,好好睡一觉。”

他与正越的情分,远不及局势。他们情分的开始,也是东临对北海而言有利可图。不过,叶凝欢说得也没错,总归是有情分的,这般想着也有暖意。

楚正越立在东厢院外,回望院中灯火。犹记沂府那晚的鼓舞,歌声清悦言犹在耳:苍松代为信,邙涯如意坚。与君同恩仇,九冥或九天。

这话,她至死不忘,也绝不言悔。

他也很想,像她一样!

第十九章 青山

叶凝欢与楚灏目瞪口呆地看着楚正越安然坐在车厢里,闲适地招呼两人:“怎么不上来?”

楚灏睃一眼车周跟着的两名北海藩将及亲护,这两人他都认得,一个是齐谨,北海青马关的督尉。一个是文信,沂府的亲护头子。而几位亲护一看便知,皆是身负绝技的高手。

楚灏拉下脸,立在车边:“下去!”

楚正越微笑:“叔叔放心吧,我交代好了,卢树凛按照计划入京,我带几个人亲自送叔叔回东临。”

楚灏蹿进车去,揪着他就往外拖。楚正越癞皮狗一样沉了身子,懒洋洋地瘫着,眼中却掠过一丝微光:“叔叔化整为零,也难保沿途追杀。正越说过,要与叔叔撑腰。因局而起,因情而终,不是最好的吗?”

楚灏看着他的眸子,竟是这般闪耀明媚,再无那幽漆如海的晦明莫辨。楚灏的声音有些低哑:“何苦?”

楚正越眼眶微微泛红,却是笑了:“此径别后,与叔叔撑腰的话,正越都不能再说,亦也不能再做。就请叔叔今日成全,让正越不食言,也做个有情有义的人吧!”

入京之后,不是九天,便是九冥。无论哪种,这份惺惺相惜彼此通达的情谊,都要到此为止。楚灏何尝不想力挽狂澜,助他的兄长达到长治久安的目的。他又何尝不想镇于北海,与东临共荣。只要朝廷不给他机会,这份太平就可以保持下去,他的野心也就无地释放。那些叔侄情分,手足情分,母子情分才能延续。

世间有谁比楚灏更清楚局势,更了解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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