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欢2:乱舞(出书版)(91)

太后歪靠在临窗的大榻上,看着楚灏半晌不语。眼中交叠着锋锐以及威凛皆深渗,眷爱与温情亦与之交融汇合,最后成了一团平静,再辨不出分毫。

楚灏轻笑:“不过两年未见,母后如何这般看儿臣?”

太后勾了薄唇,舒展了唇角的纹路,笑意却难渗达眼中:“哀家只当你是精明人,不料竟如此愚蠢。”

楚灏道:“儿臣上有太后、皇兄,要那么精明做什么?”

太后眼中微凛,这时宫女捧了新茶来。她托了盏,看着茶却突然说:“哀家最爱这产于凤台的渺峰云雾。每年采取新茶快马送入京,品尝之时,仍蕴有新取的芬芳。若辅以旧年梅花上的雪,雪之净纯梅之幽芳,纷缠皆成茶之辅配,雅意高妙尽汇在一盏中。”

太后说着忽然手一松,将茶就此扔在地上。碎瓷连着茶汤乱溅,在黑岩镂花的地板上映出淡淡一摊光。

楚灏微睨了眼:“母后何以如此?”

太后冷言道:“你若不杀丁景隆,如何可让叶凝欢安过凤台?若不得正越允可,又如何能在北海来去自如?你是用这些来告诉哀家,你甘愿碎骨以全忠君之心,如这杯茶,再掬了多少清幽高雅于内,摔在地上不过也只是一摊污水。哀家疼你这许多年,这份为你殚精竭虑的心思,不过是一摊扔在地上的茶罢了!”

楚灏垂头,唇角带出哂意:“丁景隆擅调督护意图不轨。私与平原州李氏互盟,连累太后母家。他忘恩负义,儿臣处置他也是为了东临安定。此为藩务,皇上都不能干涉,太后倒管起来了?”

“你……”

楚灏道:“正越有意纳妃,向朝廷请旨。皇上顺其意指儿臣前往执礼。正越感朝廷之恩礼遇儿臣,亦是敬儿臣是长辈。哪里又错了呢?”

太后胸口阵阵起伏,怒道:“当年若无丁家相护,你早就死在玄苍山了。忘恩负义的是你!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一个随时有可能让你万劫不复的女人,你自断膀臂,你何止是蠢,简直是疯了!”

楚灏默了一会儿,道:“母后如此苦心筹谋,才是让儿臣万劫不复!”

太后的脸色煞白,楚灏冷言道:“先帝放着多名长子不封,却封儿臣为东临王。岂不是母后的功劳?皇上以为母后当年之举是为了他。毕竟那时儿臣年幼,总比年长的哥哥们要好驾驭得多,且儿臣是皇上亲弟,兄弟同心总胜于旁人。却不承想,母后是想在东临固培势力。”

楚灏半掀了眼皮,面无表情,声音却如刀般直刺太后:“母后先行于东临笼络楚江旧部,后来,又欲让儿臣娶顾氏女,是要通过顾家让儿臣与八哥、九哥连横。母后是想,若皇兄不听话便将他拉下来好扶儿臣。皇兄与儿臣的手足之谊,皆是被母后败坏的。自断膀臂的,是母后!”

太后勃然大怒,瞪着楚灏浑身直抖:“放肆!哀家真是宠得你不知所谓,竟还敢来教训哀家?”

楚灏跪倒在地说:“母后息怒。儿臣是皇兄之弟,亦是皇兄之臣。忠君为儿臣本分,儿臣所求从未更改,与当年在拂台寺时无二。母后亦该于宫中颐养天年,不要再因杂事相扰。”

太后眸中千波翻涌,最终成了一团颓败:“好得很!哀家养的两个好儿子啊!是哀家贪心,只想保了这个保那个……到头来,皆是白费的。你走吧,哀家再不想看见你!”

楚灏垂下头,将眸中水意深深压回,他三岁封王由此遭恨。稚童于深宫中性命堪虞,是太后将他送出宫外,交由灵觉和尚照抚。十一岁回京,亦是太后殷殷垂顾,怕他封府之后学坏,时常将他叫进宫中悉心栽培。

无太后亦无他,生之恩,教之德,深宫锁凉的慈母情深,荒芜之地的唯一眷顾。不管太后做什么,他都不会怪她,更不会恨她。

他何尝忍心说这样狠心伤情的话,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后变成第二个楚湄!楚湄宠爱路氏,由此惠及其子。但他又不忍为保庶子而伤嫡系,于是,他既给庶子三郡兵权,又让嫡子入疆营。最终嫡庶相残,手足刀刃相向。

楚湄再如何,不过只是个藩王。但太后不一样,皇上更不一样。他不能走到那一步,他不忍!能放下的只有他,能一退再退的也只能是他。

楚灏出了寿康宫,眼角余光看到跟出来送的大太监胡应权一直欲言又止,他轻声道:“你好生服侍吧,太后近来情绪不佳,你也多劝着些。”

胡应权微哽了下,轻声道:“是,殿下还要往启元殿去见皇上,奴才不敢相扰。恭送殿下了!”

胡应权撩了拂尘扶着他上了辇。楚灏坐在辇上,眼中是一团萧索。皆是他的至亲呐,左右都是为难。他苦心周旋了这许多年,换来的还是一团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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