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113)

连城镇是三朝流民混杂之地,除去南翎心腹家庭,还有华朝与北理的流亡者,占了总人数的一成。盖大本着慈悲心怀,也通知了他们。但凡有不走的,盖大便道声“得罪了”,将那些人全部捆起来,丢进地窖里关一夜。

盖大熬了一个昼夜,连番处理诸多事情,并不觉得疲倦。他的人缘极好,在连城镇很有影响力,是以他振臂一呼,几乎是全镇响应。

秋原上,整理排列着他的子弟兵,眼里没有恐慌,挺立的身躯不输于雪铠银骑的华朝精兵。

盖大单马站在队前,一一巡视全阵,喝道:“束甲!”

众兵士勒紧土黄色胸甲,扎紧头盔。

“钳马!”

众兵士钳住马嘴,安抚马匹。

“出战!”

一声呼喝之后,盖大当先冲向无边无际的原野。秋阳从云层中冲破出来,洒下光芒,照亮了他前进的路。他的身后是一千子弟兵,随后,还有虎视眈眈的华朝骑兵跟着。

同一片原野之上,另一批人隐匿在北方村落里,筑土墙、立栅栏,摆出最迷幻的“四甲阵”藏起自己的行踪。

太阳斜照,墙头上灰尘飞扬,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土城呈方形,正对着一截黄岩断壁,断壁之上,策马立着一道银色身影。银铠白羽,面容俊秀,即使来到战场,他的眸子也是温文可亲,乍一看,还以为遇见了儒生。

可是他的身份不容小觑,此刻站在这里,也是领了太子沉渊的谕令:带三千箭羽卫剿灭谢照轻骑。

箭羽卫连夜调度,稍作休整,齐齐给马上了夹嚼,赶赴战场,军容肃整地站在了左迁身后。无论风沙多么大,他们的马蹄没有后退一步。

一阵黄风吹来,卷起左迁玉冠上的银络丝绦,自东向西飘荡着。左迁久侯不动,正是等着风向,一切如自家公子说的那样:巳时一刻东风起,攒射西北角,乱甲位,活埋此城。

风越来越大,涨势顺利。

左迁扬起左手,朗声道:“摆阵!”

从竖列阵型中分出十队刀斧手,左手举起二十枝淋了藏油的箭羽,点燃,脚下迅速跑位,成鱼丽之阵拉开间疏距离。

左迁再道:“弓箭手准备!”

骑兵纵马奔向刀斧手,探身取火箭,扣弦,用箭矢斜指上天。

左迁最后一声令喝:“破阵!”

顿时箭如羽发,齐齐飞射土城西北,火星四溅,拉出一道一道浓郁的烟雾。不大一会,土城角落里遥遥升起一股浓烟,隐约传来人声呐喊,似乎有所骚乱。

左迁拉开银色长弓,聚目于栅栏之上,三指松开,送出一道雪亮的光芒。银铅箭不偏不斜钉住了栅栏头,尾端迤逦拖着精铁打造的长条锁链,垂在了地上。

重箭长尾,非臂力强健者不能御之,环顾整个羽林卫,只有左迁能担当此任。他抽出另外两支特制的重箭,如法炮制激射出去,又钉住了栅栏两头。

前面的弓箭手射光了火箭,纵马转到队列后,重新驱动新一轮的进攻。刀斧手自后至前不断交替,点燃备用弓箭,动作有条不紊。

有兵士跑出,拉住三条锁链,套在烈马身上,并鞭打马股,让它们挣扎向前。两列刀斧手推出桐木冲撞车,重重击向栅栏下的土墙。黄土砖块纷纷落下,墙身不过片刻就裂开了口子。

刀斧手以铁盾护身,扑进缺口,外层的弓箭手持续射出火箭。

栅栏少了土墙的依衬,马上被拉倒。城池一旦破开一角,大量士兵涌入,展开伏击战。

土城里面遍布曲折渠沟,谢派骑兵燃了狼烟,模糊了刀斧手的视线。骑兵在内城无法施展开来,因此他们早早弃了马,分出四百人死守此城,以作诱饵。其余人随着谢照一起,昨夜便从地下沟渠离开,直奔天阶山而去。留守者待他们出城,堵塞出口,准备决一死战。

四百孤军分成四角,手持长戟,守住了机关处。每当有敌人临近,他们就斩断绳套,发动竹签木排,以尖端狠狠扎向敌人肉身。

刀斧手用铁盾防护,首尾相连,搭成一段梯子。后面的跳荡队踩在盾牌上,借力弹起,猱身扑入机关阵。两边都是不怕死的士兵,这一场狙击战均杀红了眼。

然而,谢派孤军的任务不是战胜此场战役,而是拖住前来的袭击者。他们留守在城内一月有余,知道华朝人迟迟不发动进攻,是因为在等最后一天、最后一战。

谢族首领传来密函,曾分析过华朝人的打法,推测出:当盖家军深入狄容腹地时,这边的军队就会发动进攻。

眼下果然不假。

叶沉渊不仅想消灭狄容,还想在天阶山与土城两个战场围歼谢派军力。他放出四千精兵三千箭羽卫分袭两处,使两处战场不能互援,阻断了谢派的融合。谢派军力在人数上不能与华朝兵抗衡,只能巧取。想保住盖家军主力,谢照骑兵必须火速转移,奔赴第一战场前去支援。在军中商议过后,四百孤军英勇站出,自愿充作靶子,吸引攻击者的火力,为天阶山的解围多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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