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说它忘记了(出书版)(4)

只是在她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陪着她在很厚很厚的积雪中走了很久,漫天漫地的白,雪地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印。

她轻声说:“初微,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是我记忆中筠凉唯一一次那样伤感的展示出自己的孤独,我也是要到很久之后才会真正明白筠凉的意思,才会真正了解在她倨傲的笑容的背后,在她貌似光鲜的成长道途中隐忍着多少不可言说的暗伤。

我们正下着棋,有个男生走到筠凉旁边的空位上想坐下来,筠凉连忙喊:“哎,有人,不好意思!”,那个男生略微遗憾的挑了挑眉,只好起身走了

我趁筠凉不注意多走了一步,没想到她一看就发现了:“宋初微,你真无耻啊!”

我连忙转移话题:“那个……你给谁留位置啊?”

她白了我一眼,估计是觉得我太无赖了,竟然插起耳机开始听歌不理我了。

切,有NANO了不起?我也白了她一眼,环视起四周的同学来:啊,有带了扑克在下面偷偷斗地主的,有看杂志的,还有用智能机上网看股市大盘的,似乎还有对诗的?啊,不好意思,那可不是才华横溢的唐元元和满腹经纶的班长大人吗……

看样子,大学确实是一个飞禽走兽,牛鬼蛇神应有尽有的地方。

不知道台上的校领导换了几个,因为他们说的话都差不多。不对,岂止是他们几个人说的话差不多啊,我觉得从小到大所有学校的领导说的话都差不多。

接着就是打了鸡血的学长学姐们致词欢迎,看着他们亢奋的样子,我觉得他们打的还不是普通的鸡血,应该是那种摄取激素过量了的鸡的血。

乱七八糟的暖场人物终于啰嗦完之后,轮到本届新生代表上台发言了。

我趴在桌上哀号一句:怎么还有啊!念讣告也该念完了吧!

可是当那个人走上台,当我听见周围的女生都开始窃窃私语,当我看见筠凉取下耳机笑得一脸既奸邪又喜庆的表情时,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我不知道那篇遣词正统、文风矫情的演讲稿是他从那个网站上抄来的,我听着都觉得替他丢人,但我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木然的盯着台上那个穿着白色的Tee,干净得像从水里走出来的人,一时之间错愕地顾及不到旁边饶有兴致观察着我的反应的叛徒筠凉。

他发完言之后,贴着礼堂的墙壁绕了一个圈,然后从侧门直接走向我们,最后在筠凉旁边的那个空位上坐下来对还还回过神来的我说:“怎么了,不认识了啊?”

我茫然的看着他,又把目光转向筠凉,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我的眼睛无法对焦,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都是模糊的,都是不真切的。

我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礼堂两旁栽种着参天古木,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中闪着一层油亮的光彩。

我的脑袋里,真像是装满了浆糊,完全不能运转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筠凉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隐形人,因为无论她多么热情洋溢的问我“你想吃什么呀,我请你吃呀”还是祥装生气的说“至于这个样子吗,我又没抢你男朋友”,都不能引得我跟她说一句话。

最后她终于妥协了:在她把她饭盒里的鸡腿夹给我,我又还回去,她又夹给我,我又还回去之后……她开口说:“初微,对不起啦,不是故意要耍你的,是顾辞远他拜托我一定要瞒着你。”

我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知道此刻我的脸看上去很丑,但我就是笑不出来。

筠凉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一旁的唐元元就过来插嘴了:“你们知道吗,那个新生代表,摄影专业的,家里超有钱的!”

我和筠凉对视了一眼,同时低下头来往嘴里扒饭,只听见唐元元一个人还在说:“他家应该挺有背景的吧,我刚刚看他跟院长书记他们一起去吃饭了,他们对他笑眯眯的,跟亲戚一样……”

我把筷子一扔,我说,筠凉,我不想吃了,走吧。

午休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高中时那些画面在脑海里像电影一样快速回放着,那个时候顾辞远看到我在学校正门他就一定会绕道从后门进校,我给他发短信他从来不回,打电话也很少很少接,别的同学当着他的面提起我,他总是一副好像踩到一坨屎一样的表情……

想起我那不堪回首的青春岁月,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我正伤感呢,手机就响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在接通之前还纳闷“难道我这么快就有粉丝吗”,电话一通,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滋滋作响的电流直抵耳膜:“宋初微,我在女生公寓门口等你,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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