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冠·致无尽岁月(出书版)(62)

我们活着,都想要找到一点慰藉。我们都曾希望有人理解我们,明白我们,懂得我们过往的渴望,我们都希望有人爱我们,认同我们,鼓励我们,知道我们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所在,这样的机会不是没有,只是太少太少了。

某天凌晨,我醒过来,突然想起在新书《我亦飘零久》中,觉得写的时候太过于诚实,泄露了太多的私人情感,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过了好久,我告诉自己,一个诚实面对伤痛的人才能进行完整的自我修复。

这一次,我写的不是故事,而是真真切切的人生,而真实的人生,它总是有疮也有孔。

岁月流逝,容颜苍老,没有人逃脱得掉。但唯有时间流逝,才能让我们更懂得自己。

2013年至今

岁月是一把刻刀

过了本命年之后,我越来越爱回忆过去,有时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沏一壶茶,或者磨点咖啡豆,在若有若无的香气之中,思绪便不由控制地飘向了过往的人生的某个时间点。

我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的原因,他们都说人年纪大了就爱回忆往事,我得承认对衰老这件事,我内心是有惧怕的。

曾经跟一些国外的朋友聊天,他们说,在他们的国家,好像没有人太把年龄当回事,即使年纪很大了,一样可以做很多年轻人喜欢做的事情,旅行、滑雪、念书,甚至是挑战一些极限运动。

他们问我,你多大了?我摆摆手,有些惭愧地说,二十五了。

他们对我的惭愧十分不以为然,二十五,真年轻。

有时候我会回头去看一些自己的老照片,高中时用渣像素的手机拍的自拍,大学时化得很奇怪的妆,眉毛又细又弯,非常滑稽。

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在刘海上别一个棒棒糖形状的发卡,有段时间又很迷恋运动风,全身上下都是耐克和阿迪达斯,有段时间心血来潮剪了个齐刘海,至今都被人吐槽说像金三顺。

二十三岁之前,我真是又土又难看—最恐怖的,当时的我意识不到这一点。

岁月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刻刀,每一刀落在人生中都会带来沉重的痛感,但每一刀过后,我都更接近我理想中的那个自己,由此我知道,女孩子多活一些年纪,真的是有用处的。

我误会了自己很多年,因为我生长在一个清贫的单亲家庭中,从小到大,我没有主动开口跟我妈妈说过我想要什么,一次都没有,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喜欢物质,迷恋金钱,我以为它们能给我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直到我慢慢地长大,长成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到今时今日,我才真正明白,原来我并不是十几岁的时候,自己以为的那样。

岁月流逝,容颜苍老,没有人逃脱得掉。但唯有时间流逝,才能让我们更懂得自己。

这是我们的一次机会

二十五的我与二十岁的我,毕竟是不同的。

五年前,寂寞会焚烧我,而五年后,我已经懂得如何与孤独和解,并且在这份安宁中认真地摸索生命的脉络。

我已经不太去想快不快乐的事情了,那毕竟太虚。我不与陌生人谈及理想,并暗自告诫自己要立足于现实。我的母亲,她也许不懂什么是理想,但她告诉我要少抽烟,少熬夜,洗完澡之后换下来的脏衣服不要积攒,吃完饭要马上洗碗,晚上睡觉之前要用热水泡脚,这样才能睡得踏实安稳。

他们那一代人,或许不懂理想,但他们真正懂得什么是生活。回到北京之后的第三天,我去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做节目,为新书宣传,主持人问了一堆有的没的问题,但她没有问我,你为什么要写作。我想,很多创作者都应该思索过这件事。

为什么我们要创作?是因为往事的沉淀?在现实世界里情感得不到抒发?因为我们有梦?

那天北京下大雨,地铁里的人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我拿着一杯红茶拿铁穿行于其中,很认真地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写作对我来说,是一次机会,是我与这个世界沟通的一次机会,也许还存在着更多的选择,但我和写作选择了彼此,这是一件双向的事情。

史铁生说,作家应该贡献出自己的迷途。而我想,借由文字,我与许许多多这一生都不会谋面的人进行了一次融合与交流,使得曾经困囿在肉身里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它所渴望的自由。

远方

11月中旬的时候,去了一趟上海,去看昆曲《牡丹亭》,白先勇监制的青春版,全本。

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很多年。我们曾经都是贫穷的少女,被杜丽娘的扮相惊艳,被咿咿呀呀的唱词唱酥了心,可是现实面前,一张票是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多年后,我们在散场的剧院门口打车,寒风中,闺密无意中提起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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