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贱谁怜(79)

是以,方才我一自报家门,贵妃遂老实也是人之常情。

“皇上严重了,娘娘在外做了些什么,想来逃不过您的法眼。您既然一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何必在这个当口为难在下?”

我笑笑,也学他眯着眼,说话时语气谦卑,字句噎人,算准了他生不得气。

“晓泪,我问你。”

易褚的语气不可谓不深陈,眼神一眨不眨的凝望住我,双眸间清辉流转时,张嘴说的话却让人捏了把汗,他说:“你生意做得这么大,图的到底是什么?”

从一个皇帝的口中问出这句话,往往意味着小命不保。

他在防我。

我也知道“老庄”做的生意是在刀头上舔血,我早晚有一日是要折在这上头的,试问,天下有哪个皇帝放心一家帮着官员收受贿赂的钱庄存在?现在他是用得着我,日后用不着了,我也就成了秋后的蚂蚱了。

我心里一凉,面上尴笑道:“民女不图官,不图爵,只图一生衣食无忧。”

“这好办。”

易褚说得痛快,好似料到我的答案,当即说道:“你入宫为妃,自可一生荣华。有朕在,还用得着颠簸么?”

他揽着我的腰,把我从地上带起来直接纳入他的怀里,抚着我的发,说道:“打从朕第一次瞧见你,就喜欢你。朕知道,那时你的心里已装了两个人,所以没有强求。可现在你搬出了那庄子,又应了朕而进宫,以前的人就都忘了吧。”

说罢,他低头轻啄我的鬓角,顺着轨迹寻到了唇角。

我一侧脸,躲了开去,轻声道:“这个提议甚好,可民女口味偏重,好吃醋拈酸,住在皇宫这么大的福气恐怕消受不起。”

“朕可以废了她们。”

我怔住,转首看他,易褚一脸深沉,眼底喜怒难辨,这本该是情誓的话也变了味,透着阴冷。

这世间,但凡是个女人就抵抗不住皇室的诱惑,就算是个男人也没几个过得去荣华富贵的门槛,今天有个当皇帝的对我表白,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可若说愿意也是妄言。官家的饭碗不好端,宫廷的金盆更是烫手,我自问没这个本事。

可易褚这下许诺废妃就等于把我架上了高台,拒绝不得,答应也不得,唯有缓兵。

我道:“民女需要考虑。”

易褚淡淡看了我一眼,忽而道:“怎么不自称‘我’了?你怕朕?”

我笑,跪□子,不发一言。

对着一个时时自称“朕”的男人,谁又敢忘乎所以。

易褚啊易褚,伴君如伴虎。

翌日,易褚派人送了个物件给我,非绫罗绸缎,也非珍珠玛瑙,只是一件陈年黑金披风,一角绣着“喷”字,正是我那日留在寺院里的。

我摸着披风,心里狐疑。

要说这披风的主人跟我没半点关系,可他偏偏也姓“喷”,可要说他跟我有关系,为何我半句都没听师父提起过?

我只知道,师父叫我不得透露姓氏。

我还知道,师父和三宝有关。

若是非要将这些事串联来讲,便赫然形成一个食物链:

吏王——师父——三宝——我。

思及此,我心里一抖,不敢再往下想,却又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易褚的言行。

当皇帝的都爱美人,前提是他得先拥有江山且江山稳固,倘若那号令群雄的三宝和我有关,我便是危殆他江山的祸端,若是吏王也和我有关,这个危殆的程度就更深了一层。

要困住一个女人,除了接进宫里就近看着,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看来,这皇宫是呆不得了。

才这么想着,抖开披风一看,正抖出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朕见你喜欢此物,特令人从寺院取来相赠。”

若是易褚不提什么废妃,也不送什么披风,我还不觉得他古怪,现下这么一折腾,却更让人不踏实。

我心虚,所以做贼,实在等不了和宦灭约定的七日,遂连忙叫左左、右右分别送出去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宦灭的,一封是写给贵妃的。

两封信的内容大致一样,请他们在三日内尽快送我出宫。

宦灭为了杜绝宫人对皇上的非议,为了维护皇家名声,肯定会帮这个忙。

贵妃怕我泄露她在“老庄”的秘密,也为了挽回圣宠,肯定是最愿意把我赶出去的。

果然,两人都很快给了回复,大意是他们决定里应外合把我弄出去。

为保万无一失,我们必须缩小目标,遂计划先让四个丫头办成太监,分别从东、西、南、北正门混了出去,再派人送我到皇宫的管理废物所,把我藏在废物桶里运送出去,就此神不知鬼不觉。

可不知怎的,行事那天,我的右眼总是跳,也令我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出了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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