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贱谁怜(82)

“京城繁华至极,遍地生官。托了‘老庄’的福,令我见识到不少官场内幕,各部无一幸免,连陈贵妃也榜首有名,可偏偏独独缺了独孤王府和宦家入户,莫非真是清廉高明,无欲无求?莫非这朝堂的两大顶梁柱皆无党无派,与手下官员也从无往来?可纵使没有主动结交,却也难防旁人贿赂吧,怎的每日出入‘老庄’账目数十笔,就是没有一笔是指明给独孤和宦家的?摘的如此清,为的是哪般?掩人耳目?暗度陈仓?还是仅仅为了蒙骗‘老庄’的当家和管事的?”

“你已经猜到了。”他淡淡的陈述,深邃的眸子波澜不兴,未见半分惊慌,徒留一片的阴寒。

我冷冷的笑,攥紧着拳头背过身去,道:“若非接二连三的变故,我也不会对你起疑,可惜,你以往营造的形象太正面了,令我几次有意防范都不免笑自己小人之心,遂松了芥蒂。如今想来,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话音方落,我矮了身子从包袱里掏出黑金披风,抚摸上面的“喷”字,又道:“吏王,本姓喷,生平有三宝,‘弯刀红石铸,流金黑雾照,红颜知己共相随’。只可惜,弯刀不知去向,披风沉于湖底,美人亦香消玉殒。这吏王峥嵘一生,坐拥江山群雄,却偏偏落到这般田地……又偏偏,与我同姓。”

转了身子,我看向他:“事到如今,我还有些事不明白,王爷可否为我解答?”

他垂了眸子,道:“你说。”

“第一,吏王与我何干?”我别开脸,浑身颤抖,生怕听到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若我们没有估计错,你就是他的第三代后人。”

果真如此。

这世上什么都能选,就是出生不能选。

我忽而觉得好笑,闭了闭眼,又问:“第二,三宝又与我师父何干?”

他顿了顿,声音凉如水,与我讲了一段故事:“那三宝,可召集吏王麾下十万子弟兵,时刻危殆朝局。三十几年前,吏王兵败,三宝被刚登基不久的盛王所得,吏王携其子喷刑和数名部下逃往山林,下落不明。盛王将三宝交给尚年幼的长公主保管,以防吏王后人卷土重来。十几年后,太子承王登基,长公主也嫁入了相府,并将其中一宝赠予次女宦生,却哪知长公主带宦生于京郊寺庙还愿时,正遇上喷刑带人偷袭,当即遗失二宝,并赔上一命。承王大怒,派人四处追查二宝,却始终差了一步,喷刑也再度音信全无。多年前,二宝再现,经数人之手,下落飘忽,直到两年前,皇上继位,偶然得到南方传来的消息,怀疑吏王后人藏匿于南海之滨,派人调查,皆有去无回。而后,因宦生遗失玉佩,皇上的人才能寻到庄家。经过多方核实,皇上肯定你便是喷刑之女,不知何因被百贱生收留多年,并将吏王最擅长的用毒技艺倾向传授。”

我想,他之所以这么痛快的把前尘往事一并告知,不是料准了我逃不出去,就是已肯定我确实不知三宝的秘密吧,呵呵,我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又偏偏是这三宝的主人,注定因此受牵连,真是活该。

思及此,我苦笑着:“所以……师父为了保全我才会将我托付庄家。却想不到,我生性顽劣不逊,顶着师父的名在外招摇撞骗,又这么巧偷了宦生身上三宝之一的玉佩,惹事上身。想来,那日初遇,王爷只是要探我虚实罢了,未料亲见玉佩遂赶回京城禀报皇上,后调查出我贪财好事的性子,便对症下药,以多年来刻意营造的江湖形象接近我。最无巧不成书的是,二宝落入贾家手里,贾祸为了探寻我师父的下落,不惜相赠,而你便顺水推舟,在我离开贾家后第一时间接应,名为照顾,实则监视。明里,你拿自家的金佛相赠,用你王府的势力助我开钱庄,暗里,你借钱庄的名义趁机收罗朝廷官员结党营私的证据,再一五一十的呈现给皇上。难怪皇上会知道陈贵妃入户钱庄的事,除非告密那人对钱庄账目了如指掌,又能直接与皇上取得联系。而在钱庄之内能做到这一步的,除了我和管财,便只有你。”

难怪,当日在寺院初见易褚,他对于我善用五毒花一事会那般惊诧,进而试探,许是当初他还不知我就是正主,直到我写信给泄天机,才坐实了他的猜测。

而我在后山夜游找到的披风,也可能是十几年前父亲喷刑带人偷袭时遗失在寺庙后山的,可为什么会在木箱内,还沉于湖底?难道父亲是有意的?

这是个问题,可眼下却无暇细想。

思路一转,我又道:“我再问你,既然我已将二宝给了你,玉佩也被我丢失,为何你们还要处处为难我?就算我是吏王的后人,也对你们毫无威胁,如何用那三宝召回部众,我根本闻所未闻,否则如今也不会受制在此。莫非,皇上将我囚禁在这里一生一世,就只是为了预防个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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