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贱谁怜(83)

我最担心的就是师父,我虽不知道亲人下落,师父一定知道,若是我被困于宫中的消息传了出去,师父必然来寻,届时岂不会被一网打尽?

我一个女儿身,又如何改朝换代?皇上为何如此忌惮?

关键是,泄天机说了这么多,却始终没有言明三宝如何使用……

这里面,一定别有文章。

但见他面上的颜色白了几分,低低声,几不可闻:“只要你安分的呆在宫里,尽可富贵荣华,一生无难,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么?”

我一震,通体透凉,脚下一转,遂背过身去,冷笑不已。

尽管真相是把双刃剑,尽管我被砍得遍体鳞伤,我也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半分,否则就真的输净了。

泄天机啊泄天机,你真是太了解我,又太不了解我了!

往昔,他口口声声“娘子”,如今却亲手将我推进皇宫,稳固朝局,成就忠名,他做的是大丈夫应做的事,牺牲的是应当牺牲的儿女情长,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更何况,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又何来牺牲一说?

以情谋事,你生的好手段,人心不古,你们设的好圈套……

怪不得,恨不得,一切都因我心生贪念,贪财好利,唯利是图,才会把自己也贪了进去。

只是想不到,易褚堂堂一国之君,竟怕我一个有名无实的吏王后人,为了稳固江山,不惜行小人行径。

想不到,独孤一懈以泄天机之名隐藏真实身份,连同宦家上演双簧记,也只是为了将我瓮中捉鳖,以报皇恩。

更想不到的是,我这才过了十五个年头,就已成功觅得了终身牢笼。

周遭陈设富丽堂皇,金银珍宝随处可见,可金笼虽美,却装不进天下,天下虽大,却容不下一个我。

“千金散不尽,佳肴随时有”,这是我曾经最向往的日子,如今唾手可得……

可惜,我已不再稀罕。

第十二章 ...

话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当着独孤一懈的面,我迈开步子,一件一件将包袱里的细软捡起,又一件一件摆回原位。

我惊讶于自己的镇定,惊讶于自己的沉着,惊讶于自己的麻木不仁,经历了这番变故竟然半分脾气也没,要是换了往常,非要闹个天下大乱不可,可如今,我什么想法都没了,主要是因为有想法也没用,有还不如没有。

经过墙角矮柜,放下夜明珠,我突然觉得它很碍眼,就想着若是反手扔出去,摔个稀巴烂,最好再敲破那独孤小王爷的头,岂不一举两得?

但我什么都没做,又走到条案边,把翡翠菩萨请了回去,又突然觉得它翠绿的过分,又想着如果使尽浑身的力气将它砸烂,看着一地晶莹剔透的绿色碎片,我会不会感到痛快?

我仍是什么都没做,木着脸逐一将宝贝归位,不由得埋怨起自己的好记性,怎的该记得记不住,不该记得却一件不落?

一回身,又望向殿中央那伫立不动的紫袍君子,姿态卓然,眉目冷清,衬着一丝不苟的穿戴,官威已足七分,若再字正腔圆,王爷之份不愧矣。

我当初怎的就会看走眼呢,怎的会以为他生性浪荡不羁呢,横看竖看也该是冷峻高贵的王孙公子,我真是个睁眼瞎。

缓步走了过去,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目标,走到跟前三步远的距离,我矮了矮身行了个宫礼,道:“敢问王爷,在本朝律法里,骗人该判入几年大狱?”

他脸眉峰都没动,扯了扯嘴角,回道:“无罪。”

我恍然,我大悟,我活该。

“哦。”我轻声应了,顿觉这已不是秉承传统美德就可生存的年代,遂无比唏嘘。

生平无数次骗人整合起来,都不如这一次被骗收获来的大,被骗一次就可入住皇宫,若是再来一次岂不立地升仙?

人常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折磨他的女人。

我却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万个谎言堆砌。

独孤一懈,他就是最好的诠释,而我也因此悟出个道理——人贱,则无敌。

我冲他笑笑,笑得是否真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还能笑。

“敢问王爷还有何贵干?”

他缓缓开口:“没有。”

我冷哼一声,道:“那么,既然王爷已替皇上办妥了事,便请还我个清净地,奴家需要休息。”

他一怔,遂不语的转身,留个宽广陌生的背影给我。

我却不由分说的踩着碎步跑上前去,在他迈出几步后将他搂住,双手牢牢的从背后交合于身前,不露一丝空隙,整张脸贴牢了紫袍上的蟒。

“你说过,我是个残忍的女人。”我轻轻声道,未料如此的贴合才能感到他气息的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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