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他的国,她的宫(8)

凤兮回以冷目:“家父才刚下葬,齐侍郎怕是走错了门、求错了人。”

齐泰阴冷一笑,目光灼亮:“一年前,景门的锦绣满目,全仰赖大将军军功赫赫。可如今,武将世家若没了为将者,又该如何维系满门风光?这些景四小姐从未想过么?”

凤兮呼吸窒住,此话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在朝中,景门乃将门之首众人皆知,可说穿了也不过是靠景如山父子三人苦苦维系,凭着平息战事屡立军功换得一席之地。弄臣当道,奸相祸国,派系林立,景门三父子满腔忠君爱国之心,不屑阿谀奉承,不喜互结朋党,自然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若不是因为奚朝连年战事正是用人之际,怕这景门父子耿直的性子早已无容身之地了。

齐泰厉声又道:“相爷权柄如日中天,承奚王独揽军权。景小姐,你是不信、不知、还是逃避?若非投靠一方,你叫景门如何存活?”

齐泰句句扎进点上,凤兮虽然知道其中一二,可被如此赤 裸 裸揭穿事实,却不是在荣耀显赫中成长的她能承受得了的。民间庶民女子举凡身世飘零,卑贱苟活的大有人在,那是凤兮所不了解的世界,却有可能是她日后必须面对的。

心头被捏住般,揪心刺痛,凤兮被此人一番言辞逼退几步,直落墙角。

姨娘正要上前劝阻,却被齐泰的侍从们拦住,二姐则好整以暇喝茶看戏,毫无顾及姐妹情谊。

面上一股温热的气息袭来,吹拂过凤兮的额际,使之不寒而栗,诚如齐泰唇边饱含□的笑:“景门没落,这几日可有人来吊唁?”

嘲讽时,齐泰越逼越近:“本官深受相爷器重,心系于四小姐,并也不嫌弃景门显赫残褪,荣耀不再。凤兮,与其眼睁睁看着家族衰落,为何不尽早寻找大树好遮阴?”

凤兮怔然。

齐泰眉宇平缓,眸中阴霾顿消,漾出柔情:“凤兮……你就从了我吧。”

凤兮仍旧不语,微垂的面早已惨白一片。

如果用她一人之力,便可力挽狂澜景门荣耀,岂不皆大欢喜?

此人心系于她,只观十口大箱聘礼便可看出其诚意,此等富贵彰显足可以证明齐府权势财力。反观景门,父亲一去,除了大娘、姨娘,其它夫人纷纷夜逃,不过数日光景,下人们走的走散的散,落魄之象早成,衰败之气环绕肆虐。兴许,齐泰便是景门唯一的活路。

肩头一暖,正是齐泰覆手其上,顺着滑抚,一路延向凤兮紧握软鞭的手。

凤兮心中酸楚一片,虽被此人如此珍视,可她只感战瑟,冷汗由被碰触的地方淋淋冒出。当齐泰试图拿掉她手中的软鞭,却被她一把扯回:“别碰我!”声音的颤抖冷意毫不掩饰,厌恶之情尽显。

齐泰狠狠地捏住她手臂,双眸冲火,声音暗哑:“别犟了,你的两位兄长都已经身亡了,景门无人继香灯,无子延血脉,你真要看着护国公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放开,我……”凤兮知道此时是景门最后的机会,可是“我允了”这句话却迟迟说不出。

不!不可莽撞允婚,她还要考虑。

齐泰轻抬起凤兮的下巴,沿着脸孔的弧度抚摸:“凤兮,我会对你好的。只要你愿意,你我的第一个孩儿便可从景姓。”

此人目光真挚、神情坦然,乃朝中俊秀新起,深受皇上器重。可,凤兮心中厌恶顿生,胸口郁气难抒,答允的话终究难以启齿,索性闭了眼。

这就是她唯一的路?

不,她不愿!

可是,她无言以对,心底一片悲凉。

始终,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人么?

凤兮心知,此时该说些“凤兮也心念于齐大人”之类的话,既可铺了台阶给他,也是为景门铺平道路。

“凤兮。”顷刻间,齐泰的唇贴过她耳际,声冷冷的阴阴的:“你还有得选么?”

恍然间,紧握软鞭的手指被一根根扳开。

“且慢!”

人未到,声已至。

堂内突地涌进数人名侍卫,各各神色肃穆,方一踏进便躬身垂首向着门口,却难以从装束上分辨属于哪一派系。待凤兮望去,却见缓步入内的大人生着一张善俊雅的脸,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不疾不徐,灿然生辉的眸子微眯着,轻轻扫过在场各位,终准确无误的透着齐泰的肩膀直直盯住凤兮。

来人身着紫檀袍,束四寸琥珀革带,脚踏玄青皮屦,手带碧玺扳指,乌漆高束的发上紫金冠熠熠闪耀。他,便是众所周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门中敛纳才者,倜傥风流广收众美的当朝丞相——东宫承。

凤兮死盯着来人,咬唇不动,待身前的齐泰微讶的转身,行了下臣礼,她仍是腿膝僵直的站着,不愿在此人面前流露半丝懦弱。虽是冷面寒霜,可是她眼底跳动的火焰,不经意皱起的眉心,咬唇绷紧下巴,都已然显露她的怒气与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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