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多次跟她沟通,如果她希望我做什么,请她用平铺直叙的句子。

比方可以直接说:「我希望你早点睡」、「我希望你明天来」,而不是

「如果你爱我,你就会早点睡」、「如果你爱我,你明天就会来」。

但不管我说了多少次,她依然会说:

「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叫我使用平铺直叙的句子。」

坦白说,这种逻辑没问题。

因为若p则q成立,那么若非q则非p必然会成立。

但重点不是这种逻辑成不成立,而是p与q之间的关连吧。

或许我反应过度,但她每次用这种语法时我真的感到很不舒服。

由于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吵架,我只能压抑住不满。

但这种压抑法其实很不健康,因为那像是把炸药往心裡堆积。

炸药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危险。

一旦点燃引信,爆炸的威力将十分惊人。

有天晚上我们在山上看夜景时,她说:

「如果你爱我,你就会为我摘下天上的星星。」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引信。

『如果妳不爱我,妳就会把裤子脱下来。』我说。

「你说什么?」她吓了一跳。

『如果妳不爱我,妳就会把裤子脱下来。』我问:『妳要脱裤子吗?』

她看着我,满脸惊愕。

『妳看,妳没把裤子脱下来,所以表示妳爱我。』

「你……」

『如果妳不介意,我以后会常常用这种逻辑跟妳说话。』

她应该很介意,因为看完夜景后我们就分手了。

朋友都说我太冲动了,为这种小事分手非常不值得。

我虽然也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我那时才28岁,还很年轻,

而且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后找个用正常句子说话的女朋友应该很简单。

没想到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之后整整七年我几乎跟女孩子绝缘。

幸好我的朋友和死党不少,日子过得还算充实,不会空虚。

但朋友们一个接一个交了女朋友,然后结婚,我身旁的人越来越少。

终于只剩下我是孤家寡人。

虽然那些结了婚的朋友老说羡慕我这种单身生活的自由,无牵无挂。

可惜这种自由就像飘浮在空中,虽然随便往哪个方向飘都可以,

但也正因为如此,徬徨、无助、寂寞和空虚会紧紧跟随。

不信你问问风筝,它喜欢身上有条线?还是线断了?

当一个人飘在空中久了,会渴望踏在地面的感觉。

我一个人在台南的新市租房子住,没有室友,也没有楼友。

下班后的时间,我通常看看电视、上上网、打打电动。

一个人可以从事的户外活动不多,除了跳楼外,大概就是看电影了。

因此我偶尔会出门看电影。

除了上班、吃饭、看电影会出门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要出门。

如果你可以帮我想到一个,我会很感激你。

刚开始享受一个人的自由时,确实很自在,也觉得世界更辽阔了。

那是一种「没人管我」的状态,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但自由久了便会有「没人在乎我」的错觉。

我的存在感开始变得薄弱,而且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

我很需要一个异性的伴,但我的生活模式很难遇见异性。

老是被动等朋友介绍女孩子给我认识也不是办法,我只能自力救济。

今年一月,某个民间团体扮起红娘,想举办一个男女联谊活动。

「贵死人了。」我看到报名费后,口气很不屑。

不屑归不屑,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所以我毅然决然报了名。

这活动持续一整天,共有30对男女参加。

早上去报到时,发现报到处跟厕所一样,严格区分男女。

承办小姐给了我一个大概只遮住眼部附近的小面具,要我整天戴上。

「绝对不可以把自己的面具拿下,不然就会丧失资格。」她说。

『那么可以拿下别人的面具吗?』

「这……」她愣住了。

这规则我当然明白,我只是喜欢跟年轻女孩多说两句话而已。

为了避免男女只用外貌判断彼此,才会订出必须戴上面具的规则。

而且说实在的,会参加这类活动的男女,外貌大概也不出色。

不过一群男女戴上面具联谊,有时看起来会很像sod的杂交派对。

我戴上面具,照了照桌上的镜子,脸遮住快一半,看起来好像蝙蝠侠。

『妳有看见我的伙伴罗宾吗?』我问。

「嗯?」她又愣住了。

『那我自己去找好了。』我又问:『妳想坐我的蝙蝠车吗?』

她乾脆装忙碌,不再理我。

整天的活动下来,不管坐车、吃饭、聊天,30对男女都戴着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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