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出书版)(19)

“沅陵?”

“师傅的故友涂前辈住在那里,涂夫人过寿,涂家庄上来了许多亲戚和贺客,在那里,我们遇见一个人......”她顿了一下,沉声说。“那人年纪很轻,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穿着一身布衣,我们起先以为他是下人,后来才知道他也是客人。只是他母亲并非原配,他在家中也不被看重。但巫宁和他好像一见面就生了请似的。”

我认真地听着。

那是一段爱吗?自小少年世人的少女遇到不甘卑下的少年。

“那人,就是北剑阁阁主文飞吗?”

巫真似乎不愿多提到这个名字,接着说:“到了拜寿那天,突生变故,来了涂家庄的仇家,涂夫人中毒,巫宁为救人,不惜以身犯险试了仇家的解药。”

“啊?那,那她......”

“她没有死,那药并非毒药。”巫真叹了一口气,“我当时真笨,我应该先尝的......虽然那药不是毒药,可是......后来的一切,却也因此而起。要说,有一种东西,比毒药还要可怕。”

“您说什么啊?”

“情。”巫真淡淡地说,“情这个字,是最烈的毒,一中之后,终身无解,缠结到死不得超脱。”

她叹了一口气:“要是毒药,她那时送了命,也许还省得挨后面那么多无穷无尽的苦楚。谁料到后来那个人另娶......”

元宝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过听说......文阁主和夫人并不和睦,成亲多年也没有一儿半女.......”

她们半天都不再言语,似乎都睡着了。我微微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打量巫真。

这个人,前世与我情同姐妹,或许她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巫宁死了,巫宁的父亲也死了,只剩下了巫真......

其实我并不能在巫真的脸上找到我自己从前的影子。因为我们不是亲姐妹——要是,就好了。

我闭上眼睛,一个少女的形貌缓缓在我眼前形成。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前方,面容隐在一团雾的后面,我极力想看清楚她眉眼是什么样子,但越是焦急,越反而离我越远。

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感觉有人摸我的头,又替我盖上毯子。隐隐约约,我听见巫真说了句:“这孩子,有些像巫宁......”

像吗?哪儿像?是长相,还是性格?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相像?

我们走了三四天的路。越走,就离师公越远。可是我并不多么惶恐,满心指望巫真再多说些过去的事情,那天听她讲了一个开头,让我心中疑问重重,她说的,对我来说成了劫数的那段情,到底始末缘由是怎么样?故事中的另外一个主角,又是谁呢?

巫真下车去采买东西,留着元宝在车上看着我。她剥了个橘子给我吃,掀开车帘把橘皮抛掉。

外头忽然有人问:“明月夫人可在车上?”

元宝一怔,答了句:“我家夫人不在,不知尊驾是……”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间身子朝前一俯,靠在车壁上不动了。

我吃了一惊,车帘被人掀了起来,外头一个人瞅见了我,嘿嘿一笑:“找着了。小丫头快出来。”

是雁三儿!

我没回过神来,雁三儿把我扛在肩上开始狂跑,足奔出百余里地才停下来。

“歇一会儿,你师公马上就来了。”

我给颠得气喘吁吁,头晕目眩,他倒神完气足,活像一路狂奔的不是他而是我。他在身上摸摸,居然摸出几粒糖来,递了给我:“给你吃。”

我口渴,不想吃,接过来之后就拿在手里,隔着一层包纸,里面的糖球被我的手掌暖得渐渐软下来,糖渍透过包纸,让手心里觉得有些黏糊糊的,雁三儿本来站在身旁护着我,忽然转过身:“来了。”

我转头去看,暮色中师公从树端跃过,他的袍袖展开,仿佛一只白色的大鸟,翩然落地,没发出一点声息,他望着我,许久没有出声。他手中拎着我那个小小的包袱,递了过来。

雁三儿笑着摸了一下我的头:“你倒细心,我可没想起她的包袱来。你师公还担心地不得了。看巫真倒没敢虐待你家徒孙,我看气色养得还不错呢。”

师公点了一下头,把我负在背上:“走吧。”

“巫真这会儿是不是气得跳脚呢?”雁三儿笑眯眯地说,“可惜不能亲眼看看她那样子。对了,你见着她了没?”

“没有碰着,我将她引开了。”师公说话依旧冷冰冰,可是我心里却一片温暖。“冷面热心”说的就是他这样吧。

天黑了下来,远处的人家已经掌灯了,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像是夏夜里萤火虫的光亮,明明灭灭的,难以捉摸。

我们上了一艘尖头快船,挂了两面帆,看着船离岸渐渐远了,雁三儿终于松了口气,转头说:“我让人准备些吃的,都早点歇着吧,小笙被掳去了,你这些天可都没怎么睡,再熬人就熬成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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