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172)

一进房间,那三个人就商量上了,“这是干什么了啊,大闹天宫还是怎么的。”“啊,这边踢穿一只抽屉。”“墙壁敲出好几个洞。”“报警还是先给业主打电话?”“哎呀,我手机被他摔坏了。”“业主电话多少?你对讲机问一下。”“报警吧,报警,让警察查。打我们也不能白让他打,凭什么。”……

一说到报警,这正是宁恕的软肋,他想到昨天被捆得粽子一样送进派出所的屈辱感,他是怎么都不能再去一趟了,他嘶吼着道:“放屁,查监控,查你们谁进了我房间,偷走我资料。”

物业小头目道:“嘿嘿,刚才我们要报警,你不让。现在让我们捆起来,你倒是想报警了?哪儿凉快哪儿躺着。我们找业主,先不急找警察。看业主怎么处理再说。”

保安则是嚷嚷要报复,说身上哪儿疼哪儿受伤,要打回去,被物业小头目拉住了。而宁恕躺在地上,除了一张嘴还是自由的,可以骂人,其他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保安的鞋子一次次地即将踩到他脸上了,又被人拉开。他憋闷得胸口欲裂,昨天的憋闷,资料失窃的憋闷,和现在又身手不敌的憋闷,齐齐发作,他憋闷得无处宣泄。

物业小头目和保安惊讶地看到宁恕这个看上去衣冠楚楚的体面人在地上嗷嗷地打滚,完全是漫无目的地打滚,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物业小头目悄悄走出门去打电话汇报情况。

很快,消息便传到简宏成的耳朵里,简宏成问得很详细,甚至让拍下视频让他看过后,他才吩咐道:“看清楚了。你们等他妈妈找上来再放手,务必保证不能让他落单。视频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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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简宏成看着视频心里嘀咕,宁恕怎么都不该是撒泼打滚的人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简宏成对朋友从宁恕桌上拿走的资料更加好奇,是什么样的料,才能让宁恕如此失态。他吩咐朋友立刻将资料转交给简宏图,让简宏图连夜送来上海。

宁蕙儿完全是仗着当年开出租车练下的身手,才得以有惊无险地赶到宁恕住的公寓楼下。她像个年轻人一样身手利落地窜出车门,跑向大门,跑进电梯,还在电梯里精力旺盛地原地踏步,抬眼默默数着楼层。好像呼哧呼哧的大喘息是身外物,与她无关。

电梯特别慢,总算到了宁恕住的楼层,宁蕙儿又是大力排开前面阻挡的年轻人,冲出电梯,招来好几个白眼。但她不管了,她心里只有儿子。

几乎是一道闪电似的冲到门口,一眼看到在地上抽搐似的儿子,宁蕙儿忽然双腿一软,扶着门框委顿下去,跪倒在了地上。“老二,老二,你怎么啦,宁恕。喂,我儿子怎么了?你们三个对我儿子干了什么?”眼看儿子就在前面,宁蕙儿岂有停顿的意思,她爬也要爬过去,腿脚没力气,那就手足并用地爬。

见这阵势,物业小头目连忙让出道来,让老太太爬到儿子身边。但小头目立刻抓住主动:“你是住户的妈?你儿子乱砸乱踢,你看,墙敲洞,抽屉踢穿,楼下住户吃不消向我们告状,他却拔拳揍我们,我们没办法才捆了他。我们想报警啦,可看他人穿得好模好样,让警察抓去就太丢脸了,只好等他气消了再讲道理。可你儿子看上去怎么像没完没了啊,这算什么情况?你来了正好,我们也拿他没办法了。”

宁蕙儿只见儿子手脚被捆住,浑身发抖,目光散乱,嘴里含糊不清地犹自骂声不绝。宁蕙儿忽然心寒,她的记忆中也有类似一幕,那还是崔浩出事的前一年,她夜班回家打算取钱买米,打开放钱的抽屉,却见抽屉里空空如也。宁蕙儿急了,没钱就没饭吃,离发工资还有几天,一家人就得饿上几天。她问病休在家的丈夫崔浩。最先崔浩一会儿说是不是家里进贼了,一会儿又说等两个孩子放学回家问问有没有拿。宁蕙儿也怀疑是两个孩子拿了藏哪儿了,到处翻抽屉,却在另一只抽屉隐秘角落看到一盒包装花里胡哨的药,医院出身的她一看就知这种药是骗子拿来骗人的。她责问崔浩是不是拿全家的口粮钱买了这种乱七八糟的药,她问急了,崔浩也跟她急。两人吵到后来变成宁蕙儿责备崔浩拿全家的救命钱换假药,崔浩抱怨宁蕙儿不给他治病,而宁蕙儿下夜班回来还没吃饭,饿得头昏眼花,于是两人都不理智地说了过头话。崔浩又气又绝望,而且还后悔把仅剩的钱买了假药,忽然全身发抖拿拳头捶着自己大腿,翻来覆去只含含糊糊骂一句话,“你要我死是不是”。那时的崔浩,就像眼前的宁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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