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54)

庆娣冷脸回说:“我来照应我同学。怀源哥,你不是在省里嘛?姑父知道你回来了?知道你和地痞流氓称兄道弟鞍前马后吗?”

魏怀源最烦她拿他父亲当话柄,又无可奈何,只得呼喝了一声“你懂个屁”,接着转过脸看向姚雁岚,看得怔怔的。

姚雁岚不堪他双目炯炯,垂头扶了姜凤英起来,悄声说:“阿姨我们回去了,庆娣,你先聊着,一会来我家吃饭。”

“又瘦多了。”魏怀源发了一会怔,开口说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庆娣愕了一下,望过去只见姚雁岚置若罔闻地搀起姜凤英往前走。

姜凤英低声问:“这是谁?庆娣的亲戚?”

姚雁岚回望一眼,魏怀源正目送着她们,而旁边的庆娣则怒瞪着他,站得笔直。

“庆娣的表哥,她姑父的孩子。”

姜凤英哼了一声,“蛇鼠一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姚雁岚苦着脸,“阿姨,别那么说。庆娣她很好。”

姜凤英拍拍她的手,“我知道,庆娣是好孩子。我是说他表哥和那堆人。”说话间又是咬牙切齿的痛恨。“不是他们,尧尧现在也不会在里面受活罪!”

“听见没有,蛇鼠一窝!”庆娣微仰着下颌,眼角不屑地瞟向法院正门口停着的那辆奔驰。黑玻璃挡住视线,挡不住她眼中的鄙夷。

“懒得和你解释,没见识!”姚雁岚走了,魏怀源也不愿多逗留,说完就想走。

“表哥!”庆娣往日里对着这个表哥没半分废话,今天却大反常态,“表哥,我劝你两句,第一,那些人不是好人。第二,你别打姚雁岚主意!”

魏怀源恼火起来,回身bī进两步,“我说你吃了火药了?我爱跟谁做朋友你管得着吗?还有那个姚雁岚,你是她妈还是她姐?三番五次的为了她冲我来?”

庆娣半步也不退让,梗着脖子再次重申:“人家有男朋友,感qíng好得你没法想象。你要还是个人,就别做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事!”

“你!”若不是亲戚关系,魏怀源那一巴掌便要落下。他忍住气,嘴里轻笑,“她男朋友?现在里面蹲着的那个?我想他死还不容易?”

见庆娣脸色沉得象能滴下水,魏怀源不由笑容放大,“庆娣,好好读书,你比爱娣有出息,舅舅舅妈还指望着你将来养老。其他的事,别管多了,你也管不了。”说完扬长而去。

“庆娣,你表哥……他前几天有来找过我。我没理他。”姚雁岚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解释。

从景程出事后,姚雁岚就浑浑噩噩地,自觉一颗心象藏在一粒光洁的茧里。

直到那天在景程的灵堂得到一个拥抱。

以前不认识沈庆娣,只是听过她的名字,在学校里留心多看了几眼。沈庆娣虽说瘦高,但长相普通,就是扔在人群里迅速被淹没消失的那一类。

初识之时,只觉得她挺特别。不多话,眼神犀利,气息冷肃。但是一开口,客气但不疏离,诚恳而有分寸。温婉贴心之处,与外在壁垒坚实不可冒犯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天在灵堂,沈庆娣不作多余的安慰,就那样上前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姚雁岚立时觉得自己内心快将崩溃。她撑得好苦,弟弟没了,妈妈长时间地犯着糊涂、工作也停了,姜尚尧进了看守所、没有一点音讯,家里存款不多,妈妈需要看病她需要买菜买米,高考考砸了,她模模糊糊地感觉是景程拖累了哥,见着姥姥和姜阿姨她说不出口的愧疚……

这个拥抱来得如此自然如此及时,她觉得生不如死的当口,突然地萌发了少许活下去的意志来。

她需要这个朋友,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形象在庆娣心目中一落千丈。所以出了法庭过后,庆娣没有来她家吃饭,她一时恐慌不已,怕庆娣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急急忙忙地打电话解释。

“你别多搭理他就是了,他那个脾气,就是贪新鲜,过些日子就淡了的。”庆娣偷看父母的主卧一眼,捂着话筒说:“听我姑妈背地里说,我表嫂子脾气臭着呢,管得死死的,他不敢做什么。你放心好了。”

电话那边长吁一口气,庆娣忍了忍,还是开口问:“你想好了没有?是复读还是……”

“我、”姚雁岚愁肠百转,凝噎说:“我想复读,可你知道……还是找工作去吧,去我妈以前的文化宫卖票。”

庆娣耳边回响起余老师在班里宣布“一等奖,闻山一中高二二班姚雁岚”的声音,惜悯之心大盛,手握着的话筒因用力而发烫,“有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你爸爸那里……还有姜阿姨她们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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