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便落满了南山(7)

作者:野榈 阅读记录

目光再飘远一点,晋秋指着的那个方向尽头处是个宅门口。正门四根柱子,檐上挂着块牌匾,四周金漆着暗八仙图案的匾面中央,刻着“孟宅”两个字。对!他们出现在这里,全然是为了晋秋那个未来夫君,栖身在这个面摊子,也是为了守株待兔。

晋诚嘟囔,他又没见过秋姐儿的未来夫君,哪还会有眼熟不眼熟一说。可是她发了话,他就得睁大了眼睛看清楚,要是答错了,后脑勺准又得疼上好几天。

孟宅门口停着辆铁皮车,先下来一个人,不急不慢地往另一边车门走,打开门迎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下车。这不明摆着嘛,那个西装男人才是正主儿,长相斯文清秀,身上透着一股儒雅劲儿。

晋诚书念得少,小时候待在灶房里跟柴火打交道。后来晋秋教他识字,他头疼,单会认得些简单的词字。这会儿他就恨了,真不晓得还有什么顶好听的词儿能用在西装男人身上了。

“秋姐儿,那个就是孟珒修?”晋诚咽了咽口水,想着应该怎么夸来着?气派?这词儿好像也能行。

晋秋“呸”了一声,又说:“你眼睛瞧着跟狗眼睛一样瞎能转悠,关键时候屁都顶不上一个。”

咋还骂起人来了?他闷头想,怎么着自己也不能比不上一个屁吧,这太伤人了。

“啪”的一声,他后脑勺挨了一巴掌,真……算了算了,不能骂人,秋姐儿说了,要注意素质。

“旁边那个!”晋秋勒住晋诚的脖子,把人圈在腋下指着前面让他瞧。

晋诚委屈,可是眼睛不得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刚刚那个先下车的男人,穿着件长衫,布料看着名贵,就是举手投足之间看着不像个公子哥儿,反而像……

等等?晋诚抬手揉了揉眼睛,怎么真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秋姐儿,那个人……”晋诚呢喃,“瞧着好像覃一沣啊。”他声音越来越轻,怕激怒了晋秋。

只是没想到晋秋松开他,手指捻在空了的面碗沿上,倒没瞧着生气,还乐着:“就是他。”

完了!晋诚心想,这不得见血啊!这下恐怕真得进警察厅了!

“秋姐儿?”

“说。”

“这怎么办?要不咱先回去?”

“回。”

晋诚愣了,怎么这么好说话?一点也不像他秋姐儿的作风。

结账的时候,晋诚才慌了神。平日里抠得要命的秋姐儿给了面老板十个大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面老板还没回过神,晋诚从他手里顺走九个,一边拿一边说:“我姐给多了。一个大洋就够你买个新棚子的了。十个?哪来的这种好事儿对不对?”

等晋诚走远,面老板抽起汤勺骂骂咧咧。

晋诚追上晋秋,没敢说话,埋着头背着手跟在她身后晃着,然后一个哆嗦,摔在地上。

他听见晋秋问:“诚儿,咱的那些家伙还在吗?”

第二章 总会有一天,杀父之仇,我要你血债血偿

1.

孟宅是间老宅,建于前清时期,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了几百年。后来被孟炳华买下,重新修缮了一番,它的地理位置绝佳,虽然处在湖塔港最深处,可是四通八达,商铺多,热闹不已。

孟珒修进了宅院,左右瞧了一眼,跟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他循着记忆往东苑的深处走,一座祠堂在香樟繁盛的枝叶间若隐若现。

祠堂里从上到下供奉着孟家历代的祖先,最下面的那一排,只有两个牌位,中间的牌位写着“孟门仇氏”。那是孟珒修的生母,在他十二岁那年香消玉殒。

旁边的牌位是前一年年末时候新添上的,本来妾氏的牌位是入不了祠堂的,可是孟炳华对覃兰雪疼爱,管不得那些陈旧条例,照样将她的牌位请进了祠堂。

孟珒修的目光在“孟门覃氏”四字上停留了许久,然后点燃三炷香,跪在地上,良久才对着仇氏的牌位开口:“母亲,孩儿悔了。”

八年前,他在留洋前夕,远途前往湖北拜别恩师,只是没想到汽车刚开至河南、河北的交界山头,便被一群土匪劫下,捆上了山。他已经记不得他在山上被关了多少天,只知道后来某天夜里,突然起了一场大火。火光里人影涌动,纷纷提着水桶去救火。他愣愣地望着被大火席卷的房屋,才发现拉扯着他的那个人已经将他送下了山。那人脸上染着灰,指着一条长满野草的小道,说:“你从这里走,很快就能瞧见人家。”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推开摔倒在地上。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沿着下山的路又折返了回去。

他喊:“是晋秋叫你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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