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缭乱(209)

皇帝见她兀自出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在回味昨晚的温存?他心头有些小忐忑,“皇后,你怎么不说话?”

她娇眼慢回,托腮问:“万岁爷想让我说什么?”

皇帝沉默下来,摇了摇头。

嘤鸣见他也不做声了,便问:“万岁爷又在想什么?”

皇帝搓着膝头,慢吞吞说:“guī苓膏还是照送,朕不能辜负老佛爷的心,今儿用了。朕在想,要是什么时候发作起来,也像你昨晚上似的,到时候朕该怎么办。”

第81章 寒露(2)

嘤鸣脸上不是颜色, “万岁爷这话倒稀奇,您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 怕什么的。若是发作起来……”她涨红了脸说,“发作起来就翻牌子, 这样的事儿也用不着我来教您呀。”

德禄万分紧张地盯着万岁爷, 心里疾呼,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说您不要别人, 只要娘娘!

嘤鸣呢,说完这话其实也有几分念想, 愿意他掏一掏心窝子, 哪怕说得不那么直接,就拿先头硬要她搬进养心殿来说事儿,她也就明白了。

说到根儿上, 她只要他给句准话罢了,矫情是矫情,她自己也知道, 但欠缺那一句, 此生便少了些什么。他和当初的海银台不一样, 自己和海银台的婚事是平等的, 两个世家的联姻, 谈不上谁高攀谁。但皇帝垂治天下, 掌人生杀, 终究不能像对待别人那样对待他。自己是想爱不敢爱,倘或知道他的想法,她好作自己的准备。他若是爱她,她便能放心大胆;他若是不爱她,那么她就该谨守本分,不越雷池半步。

万岁爷,您可要说一说真心话?她专注地凝望他,那个坐在南窗下的人侧着头,面容如少年般清俊。嘤鸣不是个胆大的人,勇往直前也只应在了吃上,从内心来说,她身处深宫终日惶惶,即便已经得了封后的诏书,祸福旦夕,谁也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脑袋留着吃饭。他的一句肯定就是她保命的方儿,她等着他有所表示,给她近来七上八下的心一个jiāo代。

可惜啊,她好像想得太多了,那位爷压根儿就没有接住她的暗示,反倒有些气恼的样子,站起身道:“对,皇后说得对。朕不是谁一个人的万岁爷,是整个后宫所有人的万岁爷。朕到时候就翻牌子,你放心吧,憋不死朕的。”她先前一句无心的话他记了半天,原本不打算追究了,可她又提起,他便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泼进了沙漠里。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愿意他雨露均沾,这能是喜欢吗?

他走出了西三所,走得很决绝,连头都没回一下。走时扔了一句话,“你好生歇着吧”,多无情,多冷漠,他想反正她也不会依依不舍,更不会目送他。走了便走了,她依旧可以没心没肺地快活着,反正之前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皇帝负着手,在狭长的夹道里缓步而行,日光照在身上感觉不到温度。一个情路受挫的人,看天是矮的,红墙绿瓦也没有任何色彩可言,灰蒙蒙地,了无意思。

“德禄,”皇帝道,“朕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父母不亲,婚姻不顺,后宫一大帮莺莺燕燕都是政治联姻的产物,包括他的皇后也是,所以她不喜欢他,每天只是例行应付他。

德禄惴惴道:“万岁爷别这么说,您是天下之主,这世上还有您想要而得不到的?奴才虽憨蠢,但在主子爷跟前伺候了那么久,主子的心思奴才斗胆也揣测过。其实皇后主子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对万岁爷也是有情有义的。”

皇帝哼笑了一声,“有情有义?她至今为止光和朕打擂台了,那种心大的人最难弄,你对她好她也无知无觉。朕有时候想想算了吧,不是你的东西,qiáng求了也没意思,就让她在头所殿窝一辈子得了。”

德禄讪讪的,暗道您光是心里装着她可有什么用呢,爷们儿大丈夫就得嘴比心活,这么着才能蒙晕了大姑娘,让她为您要死要活。可您呢,不出三句准把人捅个窟窿,人家又不是属筛子的,眼儿越多越好。人家是姑娘,姑娘得温存着来,说点儿好听的,gān点儿窝心的,不用您愁,大姑娘自己个儿就来了。

可这话他不敢和万岁爷说呀,就算说也得委婉着来,他琢磨了一下道:“主子爷别灰心,后儿不是中秋了么,赏月赏jú花儿,多好的节令!宫里排宴,主子娘娘挨着您坐,您瞧……”

德禄那两根又短又粗,形如僵蚕的眉毛不住挑起来,表示在给万岁爷献计献策。

皇帝看着他,“你挤眉弄眼,欠收拾?”

德禄眨巴了下小眼睛,放弃了,说万岁爷息怒,“奴才的意思是主子娘娘挨着您坐,奴才给您出个主意,您瞧准了娘娘的手放在底下的时候,您就恁么抓上去,甭管她挣不挣,您抓住了别放,娘娘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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