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缭乱(230)

皇帝淡淡一笑,“怪那毛贼运道不好,偏撞到枪头上了。”

她喜欢琢磨,他是知道的,单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怀疑今晚的事儿有蹊跷。

“那些黑衣人也是朕安排的。”他觉得没有必要瞒她,夫妻一心么,从现在开始就该学会信任了。

她一怔,终于哦了声,“这就对上了!”说罢直直瞧着他,“您这么做,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吧?”

他说怎么不是,“就是为了找乐子,吓唬吓唬自己,再吓唬吓唬别人。”

若说吓唬自己,那纯粹是嘴上逗闷子,皇上遇袭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会传遍整个京畿,薛派内部会开始互相猜忌,互相指责,究竟是谁那么糊涂,犯了这样的错误。一条船上的人最忌窝里斗,外面还没攻进来呢,芯儿里就烂了,那这条船早晚得翻,最后获利的自然是皇帝。所以啊,一个能稳坐皇位十七年的人,哪里是一个“呆”字能形容的。他处置朝政之jīng明,玩弄计谋手段之老道,可不叫人心生寒意么。

这样下去,会不会累及她家里?纳公爷眼下虽“从良”了,但老账还在,万一惹急了薛派的人都抖露出来,鄂奇里氏还能存立吗?嘤鸣心里惴惴的,但又无法问出口,害怕给皇帝提了醒儿,愈发勾得他要认真计较。她只能尽量把话头儿固定在薛家身上,小心翼翼道:“薛公爷奉命出京了,您就开始发力收拾余党……这回是要肃清朝政了吧?”

他半阖上了眼,从那一线天光里瞥她,“后宫不得gān政,皇后忘了。”

她舔了舔唇说:“我没忘,可薛家毕竟是我gān亲,况且他们又是先皇后娘家……主子,您打算怎么处置薛公爷?”

皇帝别过了脸,“你别管。”

嘤鸣不甘心,往前蹭了蹭,几乎和他促膝,切切道:“您会留他一条命吗?”

皇帝知道女人在这种事儿上容易感情用事,可朝堂上的一切都是铁血无情的,就像她上回替人出谋划策,也要人家领情才好。结果万般无用,哭哭啼啼跑到老佛爷跟前表明心迹,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轻叹了口气,“薛家的事儿你别管了,和薛深知有jiāo情,逢着她的生死忌去祭奠祭奠就是了。至于她的母家,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别在他们身上费心,伤了自己的体面。”

嘤鸣没辙,垂下头说是,心里到底觉得难受。

她还记得顶砚台那晚,在隆宗门前见了gān阿玛一面,那会儿他什么话都没说,单是看她那眼神,现在回忆起来都让她鼻子发酸。她一直觉得他还是心疼深知的,只是人到了那个份儿上身不由己,就算牺牲再多也要往前走。薛家要是败了,深知该多可怜呢,后世的帝王,只怕会把她的祭享都撤了。

她闷闷不乐,皇帝偏头打量她,“怎么了?”

她勉qiáng笑了笑,“没什么,快到神武门了。”从窗口望天上弦月,月已中天,便道,“今儿咱们出宫的时候真长,都jiāo子时啦。”

皇帝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沉默了下道:“薛尚章是决计不能留的,不单他,他的三个儿子也一并都要铲除。地支六旗被薛尼特氏把持了四十年,再这么下去,那些旗下人都闹不清谁是他们的真主子了。你放心,除了他们父子,朕不会动其他人,包括他的孙辈儿,朕都可以网开一面。只这父子四人,决不能姑息,这不是你能说情的,你要知道。”

嘤鸣点头,她自然知道,其实能留下薛福晋和孙辈儿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薛家祖上从龙有功,家业也不至于全部查抄,皇帝碍于先皇后,总会让他们过得去日子,也好堵天下悠悠众口。

马车终于过了筒子河,一直往前,停在神武门外。守门的护军在两掖压刀站立,见帝后下车,恭恭敬敬扫袖打千儿。

那巨大的门扉被推动开,发出隆隆的声响,德禄和小富挑灯在门dòng里引路,一面道:“万岁爷,主子娘娘,肩舆在顺贞门等着呢。奴才打发人往前传了话,御花园到养心殿这一线的宫门都落了锁,可畅通无阻。”

皇帝没言声,暗暗称赞德禄是个聪明奴才,这么见缝插针地为主子着想,回头得好好论功行赏。

嘤鸣呢,还在扭头找熊,“我的杀不得呢?”

小富提溜过来,说在这儿呐,“娘娘上了肩舆,奴才把链子给您。”

结果她登了肩舆接过链子,却说:“我得回头所殿。”

皇帝茫然,“为什么,难道咱们的jiāo情还不够吗?”

嘤鸣有点嫌弃他,虽然一块儿吃了馄饨,又悄悄摸了回小手,还慷慨地给她买了熊崽儿,但他不会以为这样就够jiāo情一块儿回去睡觉了吧!可惜不好说他傻,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明儿一早还有嬷嬷考我琴棋呢,我非回去不可。”说罢摇了摇链子,“杀不得,咱们家去吧。”

尤四姐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