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缭乱(231)

她的肩舆晃晃悠悠往西路去了,底下还跟着一只连滚带爬的熊崽儿。皇帝站在那里目送她穿过御花园,再看看这花园里那么多的亭台楼阁,忽然发现失策了。早知道预先安排下,绛雪轩也好,养性斋也好,不都是现成的好地方吗。

德禄看着万岁爷的眼神,感受到了同样的怅惘,“要不过两天主子再带娘娘出去一回,比如给杀不得配个媳妇什么的……”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有贼心没贼胆儿,真是老把式遇上了新问题。算算时间,大婚将近,一眨眼就到了,何必为了那几天光景,惹她不高兴呢。

嘤鸣回到头所的时候,跟前伺候的都在檐下等着,见她牵着一只熊崽子回来,一窝蜂地迎上前惊叹:“娘娘怎么想起养这个了?”

“奴才在上驷院见过熊,那么老大的个头,和骆驼养在一块儿……这熊瞎子能长大吗?”

“长大了可怎么办呀?”

嘤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这得问万岁爷去,我就想要只狗,他给我买了只熊……”谁知道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横竖先弄下去安置吧,宫人们伺候她擦洗了,换了衣裳,她叫了松格一声,“今晚你上夜,我和你说说话儿。”

殿里灯一盏盏都灭了,最后只剩值夜的,远远点在案头上。她仰天躺着,盯着帐顶直愣神,松格在chuáng前打了毡垫子,撑着身小声问:“主子,您今儿出去顺遂吗?”

她嗯了声,好半晌没说话,在松格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忽然说:“先前在外头,万岁爷摸我手了。”

松格一听哗然,“这哪是皇上老爷子的做派,尽占人便宜啦!”

嘤鸣被她这么一说有点儿傻眼,难道是她表述得不清楚吗,多早晚说他占她便宜了?她说:“你小点儿声,不是偷着摸,是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这么……抓了我的手。”一面说一面按住胸口,面红耳赤,“我到这会子想起来,心头还蹦跶呢!”

松格哦了声,嘻嘻笑着扒上chuáng沿,“主子,万岁爷这是对您有意思,他想和您好好过日子来着。那您什么想头儿?您喜欢他吗?”

嘤鸣侧过身来,嗫嚅了下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心里偷着喜欢他了。你说这么个臭德行,我怎么能看上他呢,想是和他处久了,脑子也不大好使了。”

松格也闹不清主子现在的喜好,“奴才以为您就爱海大人那样的呢,不过没关系,喜欢皇上更好,这么着心里就不别扭了。”

可她又抠着chuáng板上的雕花黯然,“我本想着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总要和我说些什么的,可回来的路上他只字未提,也不知那一摸算什么意思。”

松格眨着眼想了想,“别不是忘了吧!”

忘了?乍听不可思议,但再细一琢磨,好像合情合理。毕竟那呆霸王至今没做过什么靠谱的事儿,你不能拿他平衡朝堂的睿智,套用在他平时的为人处事上。

果然太皇太后和太后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位老主子坐在南炕上,颇费思量地盯着那只狗熊崽子。嘤鸣一大早起来就给它赶了件衣裳,绿底上大红花,北方传统花色,穿上十分俏皮喜兴。

人眼巴巴盯着熊,熊也眼巴巴盯着人。太皇太后的那只叭儿狗起先还叫得欢实,后来小熊崽子一发威,早吓得夹着尾巴跑了。大伙儿仔细打量那张脸,灰蒙蒙的毛色,两只花椒眼。嘴筒子倒长得很饱满,舌头搅动,能抡出花儿来。

“它叫……什么来着?”

嘤鸣说:“叫杀不得,万岁爷给起的名字。”

“这是什么名字!”皇太后道,“好歹叫个双喜呀,吉祥什么的。人家本就长得丑,取个好听的名儿,叫起来也敞亮。”

太后是个没心眼儿的,她想的远没有别人那么深,嘤鸣冲太皇太后笑了笑,“奴才觉得是个好名字。”

太皇太后点头,“我也这么觉着。”

才说完,听见外头宫门上有击节声传来,太皇太后和太后坐直了身子,透过南窗朝外看,“皇帝来了。”

嘤鸣忙起身到檐下去迎接,那人从中路上过来,永远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她抚膝蹲福,“给万岁爷请安。”

他说免了,声线倒比寻常还温和些,“过会子朕有件喜事告诉你。”

喜事?能是什么喜事?嘤鸣一头雾水跟进去,皇帝先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见礼,回身看见那满地打滚的熊崽子,笑着拍手逗弄,“士别一夜当刮目相看,果然穿上衣裳愈发jīng神了。”

太皇太后只是笑,“人家给姑娘买花儿买粉儿,你倒好,买个熊!且留着玩儿两天还犹可,等再大点儿务必送走。熊瞎子这东西可不是猫狗,万一闯了祸,后悔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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