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28)

她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如果简单地来说,像是,怕沈知昼给哈桑留下个坏印象一样。

复杂来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坚持。

“……”

哈桑抬眼,冷冷地看着她。

“他不是坏人。”

晚晚最后又说一遍。

那种难过的感觉,又一次直攻心肺而来。

哈桑将她甩在一旁,艰难地,往一个方向爬故去。

他勾着胳膊,手指一拨,拾起了那把刀,然后捏紧了站起来,声音冷若寒霜,

“他是毒贩。”

-

大半个门廊还没绕开,他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女孩子的尖叫——

“哥——哥哥!你快跑!你快跑——”

她疯狂往外跑,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慌。

两截纤细的小腿,随着奔跑,那裙摆像是要跟她捉迷藏,缠在她腿面,纠缠住她,要绊倒她,让她被后面的人追上——

“哥哥——他、他……”

沈知昼扬出手臂,顺手将她一揽,拦到自己身后。

他刚想从后腰掏-枪出来,手指已经触到了枪柄,而那个男孩儿像一匹饿láng一样,突然就扑了过来,嘶喊着——

“杀了你——”

倏地,他腹部传来穿刺而产生的剧痛。

潺热的液体,顺着那痛感的源头缓缓地渗了出来……

晚晚彻底哭喊出声:“哥哥——”

沈知昼拧了拧眉,低下头,伸出手捂住伤口,滚烫而粘稠的鲜血,渗透指缝,在到处之间流淌。

无休无止。

“哥哥……”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他带着她和哈丹驾车出逃,突破重围不幸中枪的时候,他明明,是想救人,想救她,想救哈丹的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救了哈丹,哈桑还对他有这么大的恨意。

为什么,哈桑一口咬定他不是好人,说他是毒贩。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多的血。

目睹那血一直从他伤口流出来,而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仓惶地伸出手,胡乱地覆在他的手背上,感受到那滚热的血液,她哭声哽咽,“怎么办啊哥哥……你在流血……哥哥,疼吗?是不是很疼?”

“伯母他们快回来了,没事的……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想说,她去河滩那边找许凌薇他们回来。

可是,她不能离开。

哈桑还在这里,他真的,会杀了他。

“……”

哈桑提着被鲜血浸红的刀,有一瞬间的失神。

自己手里的那把刀,真的刺穿了他的腹部。

刚才还气势赳昂,笑意斐然的男人,整个人像被揉皱了一样,一点气色都没了。

他缓缓地,背靠在墙上,捂着还在潺潺地往外冒血的伤口,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抬起一双yīn鸷的眸子,狠狠地瞪视着他。

“杀、杀……杀了你。”

哈桑看到他的眼睛,还是害怕,不可抑制地发着抖,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

“你死了……这个世上,就、就没有那种东西了……就、就没有人……要把哈丹卖掉了去、去、去换……了……”

沈知昼痛苦地吸了吸气,稍能平复一下痛感。他一手揽着晚晚纤薄的肩,用了gān净的、没有血的,那只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流了很多的泪。

比他的血都要滚烫。

然后——

他沾满鲜血的手,利落地,抽出腰后的枪,对准了哈桑——

砰——

一声枪响过后,万物俱寂。

-

一时嘈杂四起,一众热闹之中,他却相反地安静。

自己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密闭的,真空的,不透风的透明罩子里。

好像有很多人围拢在他周围,叽叽喳喳的,很吵,比阿阚和虎仔打嘴pào的时候还要吵闹。

他感到烦躁,直想抽烟。

有烟吗?

有什么东西,来回在他皮肤上穿刺。

一开始有痛感,后来,那块儿皮肤就麻木了。

他万分厌恶,针头穿入皮肤的那种感觉。

以前他很少生病,一生病,就意味着很可能要打针。他不喜欢那种感觉,针头扎入皮肤,异物入侵,好像有什么不可扭转的东西,在剥夺他所有的知觉神经,抽gān他的灵魂。

印象很深的一次,是他还在读小学,发了高烧,放学后去了妈妈的诊所。

一个医生叔叔将他裤子拔下一半,露出他半个屁股,妈妈在旁边哄着他,说:“知昼啊,你忍一忍,你是男孩子啊,怎么能害怕打针?”

是,他只得忍受。

因为他是男子汉,是男人,他要忍受。

他说不出,他是不是害怕打针。

大概……姑且算是害怕吧。

总而言之,就是不喜欢那种感觉。

哪怕匕首的横截面穿刺入他肌肤,子弹穿透他的皮肉,相比起来,他更厌恶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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