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29)

那年刚到伽卡,去见康泰亨的时候,有人用乙-醚迷晕了他,要给他注she什么东西。清醒后,他在一个屋子里,四肢被绑在一张chuáng上。

他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有些盗汗而已。

听闻是程嘉树说服了康泰亨,拦下了要给他注she冰-毒的人。

具体如何说服的,他不知道。

但后来,他一开始以为的好相处的程嘉树,总是在跟他作对。

说来可笑,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相处的人?

不过都是你来我往,尔虞我诈罢了,每个人守着自己那一方小小的利益,处处如履薄冰,时时战战兢兢,向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向后一步又会如堕地狱。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他又睡了很长的一觉,不甚安稳。

梦见了很多事,好像又醒了很多次,零碎的梦拼接起来,他终于回想起来,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

那天,妈妈特意嘱咐他,晚上放学晚点回家。

还把手机jiāo给他,让他回家敲门之前,打个电话出去。

电话是。

110。

-

许凌薇说,他可能总失眠,已经形成了常态,所以这几天养伤期间,他才时不时地会醒来。

但每每醒来,他总是迷迷糊糊的,意识还没恢复,就又合上眼睡过去。

索性这次受的伤,没有上次的枪伤那么严重。

晚晚一直陪在他chuáng边。

她每天都敦促炊事班的阿姨做些鲫鱼汤,南瓜汤什么的,据说都对愈合伤口非常有帮助。

可凉了再凉,热了再热,他都没有碰过一口。

只能靠注she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每次注she完没一会儿,他都会醒来一次,出一次冷汗,然后又睡过去。

这天晚上,大家都睡了。

她给他把许凌薇托同事买回来的衣服放在了chuáng边,坐在一旁的木凳子上,晃着腿,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看着他出了很久的神。

他以前。是是什么样的呢?

感觉和现在没什么差别,总爱笑,吊儿郎当的,做什么都有些漫不经心,但是一旦认真起来,那种可怕的执意,又很吓人。

柔暖色的灯光下,她凝视他高挺的鼻梁,紧阖的眉眼,还有这些天以来,慢慢地恢复了血色的唇。

感觉他应该,不是那么痛苦了。

真好。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他眉心,想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像是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指腹轻轻地点到他鼻梁。

忽然,有羽毛一般的触感,扫过她手上的皮肤。

他睁开眼,虽唇还是有些白,但气色明显恢复了很多。

不若上次受枪伤后接连昏迷了三五天都没醒来,这一次,她姑且认为,他大概是贪睡吧。

哥哥也还没长大呢,也有贪睡的时候呀。

“哥哥,你怎么样?”她问。

他侧了下头,抿了抿唇,很久之后才低哑地回了声:“……嗯。”

“伤口,还疼吗?”

她小心地伸手,想触碰他腹部的伤口,但又不太敢,停在他身体上方,又缩了回去。

忽地,他一下子将她的手,按在那伤口上。

“……”

“别怕,摸摸。”他的声音沉而哑,有气无力的,“哥哥不疼了。”

她眨了眨眼,看他的确没有痛苦的表情,才放心地将手心贴合上去。

隔着层厚厚的纱布,仔细去感知,隐隐地,居然能感受到血液的律动。

好像一切如常。

但又不是了。

他身上,又多了一道伤疤。

他都不会害怕的吗?

他怎么就能,那么义无反顾的,挡在她前面呢?

他不要命了吗?

万一,那一刀刺穿他心脏怎么办?

她想着,就又红了眼眶。

他艰难地扯出抹笑,温和地看着她,“怎么了,晚晚?你怎么又哭了?”

“哥哥,知昼哥哥,对不起……”她垂着头,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我没能保护好哥哥……对不起。”

他听她语无伦次地这样说,鼻息一动,就笑出了声。

他不敢太用力,怕牵扯到伤口,平缓了一下,声音一沉,懒懒地说:“哥哥不用你保护的。”

“我、我再长大一些……”她抬起双泪朦朦的眼,望着他,我见犹怜的,“我再长大点儿,就、就能为哥哥做些什么了……就不用哥哥保护我了。”

“长大了也不用,不用你为我做什么,”他静静地说,复又转过头,望着有些破败的天花板,“你是女孩子,哥哥来保护你。”

她揉了揉眼睛,点点头。

心底酸酸的。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动静。

啪——

一声枪响过后,窗户玻璃应声而碎。

沈知昼神情一敛,下意识地背过那窗户去护她,顺带着,警惕地从他枕头下摸出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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