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梅用尽全部的肺活量，尖叫着对着手机大喊。她面目狰狞，呲着牙，瞪着眼，不等满丰回话就把电话挂断。她瘫倒在床上，大口地喘气，一边喘，一边张着嘴大声哭泣，两只拳头狠命地捶打床垫。

电话铃又响了，她知道是满丰，她连看都不看，用手摸索着抓起手机，恶狠狠地按下电源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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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梅哭了一夜，她哭累了睡，睡醒了哭，她义愤满怀，诅咒满丰的朋友，诅咒满丰；她诅咒那些去法院告她的美国事儿妈们；她诅咒朱迪、吉尔和妮可，还有那些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同事们。

“都是一帮什么鸟人。”她愤愤不平地想。她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却落得个家破人亡，人财两空。为什么全世界都要和她作对，还要把她的父母拉来做垫背的。这世界哪有他妈的什么公平，好人没好报，恶人才得意。

快凌晨的时候，她再一次醒来，觉得心痛得好像有成百上千条毒蛇在啃咬，胃里有几千只螃蟹在打斗，肠子好像已经被撕扯成了碎片。她在床上翻腾了几遭，但怎么躺着都难受，就从床上爬起来。她打开厨房的柜子，那里有小半瓶喝剩下的红酒，她打开酒瓶，咕嘟咕嘟地都灌进嘴里。虽说是冷酒，可只几分钟的功夫，胃里就感觉发热，舒服了许多。她索性又开了一瓶，也喝了个精光。也许是酒温胃暖，她觉得有点饿，从冰箱里翻出来几片奶酪，夹在面包里胡乱吃了。酒足饭饱，她开始有了倦意，于是爬上床接着睡。

她睡得并不安稳，睡了醒，醒了睡，直到再也睡不着，才从床上爬起来。窗外阴沉沉的，好像在下雨，她的头疼得快要裂开，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鬃刷。她到厨房打开水龙头，歪着头对着水管喝了几大口，凉水顺着脖颈流进前胸，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水里有股铁锈得的味道，她感觉有点恶心，连想都来不及想，只觉得胃里往上一顶，一股粘稠的液体从嘴里喷射出来。酸臭的气息迎面而来，她又吐了两口。她大口喘着粗气，打开水龙头。污物随着水流沉入下水道。她又喝了几口水漱了漱口，虽然刚刚呕吐过，但却感觉舒服了许多，头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她回到床上打开手机，除了一连串满丰的未接电话，还有好几个是超市主管彼得打来的。她没有理会，直接把手机关了，她不想见朱迪，还有她的同党吉尔和妮可，让她们都见鬼去吧！

她打开电视，可并没有看，而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电视的噪音让屋里有了些生气，但是她的心却似乎变得越来越僵冷。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她是一直眯瞪着，还是睡了又醒过来，她觉得有些饿，于是叫了一份外卖比萨和一大瓶可乐。比萨很快就送过来了，她付了饭费和小费，打开装比萨的盒子。只见一个大大的比萨，被一层厚厚的奶酪覆盖着，有几颗奶酪下面的意大利香肠倔强地拱出头来，奶酪的凹陷处，汪着一洼一洼的融化的黄油。

她吃了半个比萨，喝了半瓶可乐。高脂肪和高糖让她的血糖瞬间飙升，她感觉困乏，爬上床接着睡。这一次她睡得很安稳，一觉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虽然头不怎么疼了，但刚清醒过来，内心的愤闷就像滚开的沸水一样在心里翻腾。她查看了来电记录，除了彼得，没有人再来过电话。

她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安，她原来很怕父母或是弟弟打来电话询问，但一个电话都没有，她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的。她拿起手机，父亲前天刚用国新的手机给她打过电话。她点开国新的手机号码，但又犹豫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方停留了好久，最终还是把手机放下。她没有勇气给家里打电话，没有勇气面对他们。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胡乱猜疑，难道是满丰和他的朋友说了，他们没再骚扰她的家人？还是父母被气坏了，不想再搭理她？还是……还是……还会是什么情况呢？

窗外依旧阴沉，典型的西北部的初冬，雨不紧不慢，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树叶被一连几天的雨水洗的锃亮，反射着灰蒙蒙的天空。

天黑了以后，她煮了点面条，只吃了几口，就觉得胃里胀胀的，连刚吃下去的两口，也好像要被顶出来，于是就煮了一杯滚热的咖啡，既没加糖，也没加伴侣，趁热喝了下去。苦涩的热咖啡似乎让胃里舒服了许多，头脑也清晰了。

她想起来她该干的事，不情愿地拨通了401退休账号的客服。说明她的用意后，客服再三告诫她，由于未到退休年龄，现在取出账号里的资金要缴纳百分之四十的惩罚性税费，并且一再要她确认这是她真实的意愿。这其实不是她真实的意愿，可她除此下策，还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