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的声音(88)

作者:由几子 阅读记录

可如果打开电视,她又害怕听不见有人偷偷进来,或是藏在哪里。有时她正看电视,似乎有什么响动,赶忙抓起遥控器把电视静音,然后竖起耳朵仔细辨别,抄起菜刀把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巡视一遍。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把门从里面反锁,还在门口挡上一张条案,上面放两个玻璃杯子。她的枕头底下压了两把刀,这样左右两边都可以方便地摸到一把。她以前一直嫌房子小,但现在一个人,感觉房子大的没边儿。三个卧室,两个卫生间,地下室里还有一个客房外加一个游戏室。没几天的功夫,淑梅就被搞得神经兮兮,筋疲力尽。

不过就算淑梅胆子大,扛得住,卖房子也在所难免。房子现在每月还有六七百块的房贷要还。以前都是东山还款,即便是离婚以后,房子归了淑梅,东山还是每月默不作声地替淑梅把房贷付清。

淑梅那时候不当回事,心里也并没有多少感激,觉得这六七百块不是什么大事。东山走了以后,房贷必须从她自己的腰包里掏,她才开始感到压力。特别是当沙龙经营不善,只出不进的时候,每月六七百元,就不再是一个小数目。

淑梅原打算接手沙龙,继续经营,但是每次到沙龙就会想起这些让她心碎的事情,情绪低落不能自拔。而马文和苏菲走后,一半的店员也都辞职了。面对这个烂摊子,淑梅心灰意冷,无心恋战。销售和客流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也没心思花精力把它们搞清楚,先天不足,能奈她何?本来是个武大郎,她就是使尽浑身解数也养不成个武松!更何况这个沙龙让她情感和心理上心存反感,因此她像赶走瘟疫一样草草把沙龙低价转让,白白赔了十几万的投资。

没有了进项,坐吃山空,卖掉房子,缩减开支,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淑梅找了房产中介,帮她估了价,因为地产升值,刨去所有的费用,淑梅还有个三五万的赚头。于是,新年刚过,淑梅房前的草坪上就竖起了一块“出售”的牌子。中介来钉牌子的时候,淑梅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十几年前戴安搬去东部卖房子时的情景。她和戴安只在分别后的第一个圣诞节互寄过贺卡,戴安还随卡寄来一本书,但她只看了一眼封皮就扔到角落里。第二年她给戴安寄了贺卡,但却再也没有听到戴安的消息。

从住了快十年的家里搬走,无论体力上还是精神上,都是一种折磨。她和东山从最初空空荡荡的房间一点点积攒置办,直到今天满满当当的几乎有了拥挤的感觉,其中经历的点点滴滴,实在是难以言表。

刚来的时候,他们的家当除了夏润的婴儿床,就是几件他们从学校带过来的二手桌椅,她和东山的床垫,就铺在地上;窗帘是临时挂起的床单,餐桌同时也是书桌和工作台。那个时候东山刚开始工作,买房子的首付又花光了所有积蓄,他们每个周末都按照报纸上的广告,开车去逛各处的旧货竞卖和二手货拍卖。她现在还在用的一套四件套的瓷器和一套茶具就是那个时候淘来的。客厅里靠墙放着的古色古香的餐具柜和地下室客房里的床和五斗橱,也都是当时买的旧货。那个桃花心木的餐具柜好沉啊,卖主帮着东山抬进来,二三十米的距离,两个人歇了三次。

整理夏润的房间是最令淑梅心碎的。他们刚搬来的时候,夏润还不到一岁,夏润就是在这所房子里长大的。这所房子见证了女儿的日日月月,点点滴滴。夏润所有的东西她都留着,她的小衣服,小裤子,小袜子;成箱成箱她玩过的玩具;她得过的各种奖杯和证书;她穿过的衬衫,裤子和裙子;她带过的蝴蝶结和用过的发卡,还有从小到大读过的书。淑梅把脸埋在那些柔软的小衣服里,仿佛还能闻到残留的奶香。她抚摸夏润曾经玩过的玩具,好像还能看见她儿时玩耍的情景。有两个鞋盒子里放着几大本夏润的相册,她没敢打开它们,她怕她看见那些照片,就会崩溃。

这是它们三个人一起建立的家,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收拾残局。面对着堆成小山一样,承载着时光和记忆的旧物,让她从哪里下手,让她如何取舍?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可是她必须将这一切斩断,因为为了节省开支,她要搬去的房子只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公寓,那么小的房间又如何能装下这十年的记忆。淑梅几经取舍,把能卖的卖了,不能卖的扔了,不能卖也不能仍的,她装了几个箱子,开车拉到一个以前常去的郊野公园,准备把它们烧掉。

公园在一个平缓的小山包上,除了周末,平时人不多。公园地势开阔,有好几处供人休息的轩亭,里面可以烧烤,其中两个亭子里面还有可以烧炭火的封闭式的烤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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