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乐换上白大褂，给王燕子介绍了治疗方案。讲完之后，王燕子二话不说就要签字，柳乐问道：“你没有什么问题吗？虽然我们切磨邻面是在科学合理的范围内，但毕竟是磨你的好牙齿，你可要考虑清楚。”

王燕子说：“嗯，我理解这个治疗方法，做吧，我没什么意见。”说完就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

柳乐向韩大成汇报了情况后，韩大成对周师姐说：“这个病人不喜欢男医生，你去盯着点小柳，给她指导指导。”

周师姐是博士研究生，跟着韩大成已经有五年了，有她在一旁，柳乐安心多了。半个月前王燕子初诊的时候，柳乐就预料到了她十有八九要做邻面去釉，因此私下里一直在用假牙模型练习，最开始的时候相对坚硬的树脂牙都被她磨得坑坑洼洼不成样子，练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即便是硬度远不及真实牙体组织的石膏模型，柳乐也做得像模像样了。

准备好器械后，柳乐转头去找防溅面罩，她听到王燕子对周师姐说：“医生，能不能帮我那几张纸巾，我有点轻微感冒。”

两分钟后，操作开始，柳乐谨记韩大成的教导，选择了同颌牙作为支点，稳稳当当地开始了高速切削。

周师姐一边吸唾一边赞叹道：“不错嘛，有进步，而且进步还不小！”

自信起来之后，连涡轮机高速旋转的嗡鸣声，似乎都不那么惹人厌了。

“停，这个手机牙医把牙科涡轮机叫手机，就是治牙是拿在手上高速旋转钻洞的那个东东。有问题！”

柳乐才刚刚听到周师姐的话，还没来得及松开脚踏板，前一秒手下一滑，后一秒视野里就蹦出了血红色。被划伤的应该是王燕子的唇动脉处，柳乐急忙拿棉球摁在了出血部位。

韩大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小周，去外科找你师母。”

柳乐暗自推到一边，眼看着韩大成拿止血钳夹住了出血的小动脉，又眼看着张丽水缝合着创口。张丽水缝完后，要了一小杯生理盐水，那棉球沾着盐水擦掉了王燕子脸上的血迹，方才脱下手套，拍着王燕子的肩说：“伤口很浅，只是恰好伤到了一个小动脉，所以看着有些吓人，但其实没什么，你放宽心，要不了五天就好了，这个位置也不会留疤的。”

磨牙齿伤到病人的嘴唇，自然算是医疗过失，柳乐自责不已。但自责的同时，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从这两次相处看来，王燕子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病人，这件事应该不至于闹得太难看。她走上前去，想要向王燕子道歉，可没想到王燕子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任凭她怎么劝，都不肯住声，吸引了不少病人侧目观看，就连一个网红打扮开着直播的年轻男子也凑过来说：“小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以借肩膀给你哭。”王燕子没搭理他，柳乐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还是周师姐三言两语赶走了直播男子。

几分钟后，王燕子终于开口了，她声泪俱下：“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我这辈子再也不敢看牙了。小时候去拔乳牙，被一个男医生拿牙钳磕到了下巴，现在还有点疤呢。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矫正，像个换个细心的女医生会好一点，谁能想到又碰到个垃圾医生，把我嘴磨成这样。人呐，的有自知之明是不是，手笨就不要做牙医了，别人做医生是救死扶伤，你做医生是创造损伤......”

柳乐无力反驳，只能由她去。

韩大成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学生出错，主要责任在我，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的。”

王燕子哽咽着说：“我不要钱，也不要赔礼道歉，我只要她向我保证，毕业之后绝不做医生，否则每个病人都出医疗事故！”

这个誓言看似狠毒了点，可有何尝没有道理呢，柳乐想象了一下自己独立工作后的情景，怕是会伤害到不少病人吧。想到这里，她举起手来，说：“好，我发誓，毕业以后......”

有人将柳乐的手打了下来，是周师姐，她说：“有一件事，我本来想等会儿确认过再说的，现在看来必须说了。我刚刚给柳乐做助手的时候注意到，她用的这个手机不是我们医院常用的牌子，上面也没有我们科室的标记，而且我还看到像是油一样的东西从手机里渗了出来，所以我才喊她停下来。可是还没等她停下来，就发生了意外。柳乐，你是不是感觉到手突然滑了一下？”

“是，但我只当是我自己没拿稳呢。”

听完这话，韩大成戴上手套，从狼藉的治疗盘中翻出了手机，查看了半天，向柳乐摇了摇头，柳乐也接过来看了看，这把手机确实是正畸科的，也不像周师姐所说有油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