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轻,不懂事,糊涂到极点,自有乐趣,他们也有过快乐时光。
看护来了,又去了,十分关注病人那颓丧情绪。
那晚本才睡着后,没有再梦见母亲。
或是任何人。
杨本才做回自己,才发觉有多大失落,她的生命何其苍白。
午夜醒来,沉思良久,累了,再睡,心中已有决策。
第二天一早起来,沐浴更衣,刚想出门,王振波来访。
"本才,打扰你。"客气得像陌生人。
他与杨本才根本不熟,也是事实。
本才原是个大方豁达的人,她招呼他进来。
"有什么事?"
王振波把一叠文件放在桌子上,很含蓄地说:“本才,你卧病的时候,我自作主张,替你办妥一点事。"
本才取过文件看,哎呀,她低声叫出来。"罗律师终于把遗产承继权批还给我了。"
王振波微微笑,"她擅于经营,不负所托,这几年来遗产几已增值百分之一百。"
本才暗暗感激。
"不过,还是由你自己来管理的好。"
本才搔搔头,"我不懂理财。"
"各间大银行都有值得信赖的人材。"
"是,我会好好运用。"
"你是一名艺术家,身边有私蓄,人就清丽脱俗,如否,立刻沦为江湖卖艺人。"
本才由衷地感激,"振波,多谢指教。"
"我希望看到你健康快乐。"
明敏的杨本才立刻意味到他的另有深意,"你可是要远行?"
王振波微笑,"被你猜到了。"
本才黯然,依依不舍,"到哪里去?"
"去一个比较宁静的城市,看着加乐长大。"
本才想喊出来:我就是加乐呀。
不,现在加乐已是另外一个人。
本才问:“你已取得加乐的抚养权?"
"我正说服她母亲。"
凭他的人力物力以及毅力,一定没有办不到的事。
王振波站起来,"我走了,本才。"
"我祝你称心如意。"
王振波点点头。
本才加上一句:“你要小心,加乐最近刁钻不驯,而且只得七岁。"
话已说得十分露骨。
王振波微笑,"你仍然真正关心我。"
本才忍不住拥抱他,把脸靠在他胸前,像从前的小加乐那样。
然后,她静静送他到门口。
王振波有点无奈,终于转身离去。
本才站在门口良久,沮丧得不得了。
她提醒自己:要振作,杨本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刚想出门去办正经事,门铃又响起。
呵,莫非是他忘记了什么,又回头来拿。
打开门,门外却是小小王加乐。
本才无比亲切,却忍不住惊讶,"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岂不叫王振波担心?"
小加乐笑一笑,"你的确是个好人。"
"让我通知他。"
"且不忙,我有话说。"
她自顾自走进客厅,坐下,打开手袋,取出化妆镜,取出唇膏,补了补妆。
然后淡淡地说:“给我一杯咖啡。"
本才看得呆了,半晌才答:“是,是。"
她斟出饮料。
小加乐,不,区志莹慢条斯理的说:“振波不再爱你。"
本才不由得更正她:“王振波从来没有爱过我。"
"尚算你有自知之明。"
本才啼笑皆非,下令逐客,"我有事要出去,你请长话短说。"一个人的涵养功夫究竟有限。
"以后不准再见王振波。"
"哈。"
区志莹斥责:“这是什么意思?"
"由不得你管。"
区志莹大怒,"他不爱你,你不爱他,见面来干什么?"
本才看着她,"你有没有听过世上有一种关系叫朋友?"
"咄,鬼话,一男一女做什么朋友?"
"这就是你的心胸不够广阔了。"
"我不会允许王振波再见你。"
"祝你成功。"
本才打开大门,请她走。
这时才看见王家的司机在门外等她。
"王振波永远不会再见你。"
本才已经关上了门。她已经累得垮下来。
独自坐在沙发上良久,鼻端隐约还闻到区志莹适才留下的香水味。
本才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认得这种浓郁的香水叫作森沙拉,梵文轮回的意思。
她叹口气,喝杯冰水,出门去。
第十章
先到银行去处理财务,再拨电话到出版社。
殷可勤来听电话。
"可勤,我想上来歇脚。"
"我来接你。"
"我就在附近,十分钟可以到。"
"我替你准备饮料。"
"请给我一大杯热可可。"
总算留住了一个朋友。
可勤一见她便关心地说:“你看你累的。"
是吗?本才摸摸面孔。
虽然从来不自以为是个美女,但是也明白此刻姿色是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