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的红枫叶(4)

作者:中山燕 阅读记录

贫嘴的老爷们牵着牲口经过,对聚在井边洗衣服的娘们一句骚话,一群母鸭子样敞亮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村子。

树后也有警惕而狡黠的目光,她们在面交头接耳,后搬来的铁匠刘新奇的老婆就掌握这种技能,在向别人附耳传播秘密,眼睛向外翻,搜获能注意到她的人,她要告诉更多人,自己在传播的“秘密”。

“那寡妇家的枫林和他房后的梁家的素花,嘿!在柿子沟后的山砬子上亲嘴儿哩,”她说完鼓起大眼泡的双眼,看对方的反应,“那还差得了?俺家三小子背柴回来亲眼看见的,说瞎话我掉崖下摔断腿。”刘新奇老婆表情丰富的脸,扭曲着。

凤起庙的两间配房,省上来的“罪人”老潘两口子住过。老潘是指老两口子中的胖大女人,大家的印象中老潘一直是一身暗紫花的裙装,抽烟卷儿,说话沙哑带鼻胸脑腔共鸣,老头带灰色饼折锅一样的帽子,除了和老婆子在门口喝茶抽烟再就是把凳子做拐杖,猫着腰费力得走两步。

至于他们犯什么罪,只有村长和会计——梁铁忠知道,他们从来不说。新奇老婆之流猜测一下,不着边际一气胡侃,大家一听就没有人提了。

村子里供给他们吃的,有时候铁,忠帮他们从县上捎一小块猪肉,让自己孩子,卷生或者素花送过去。老婆子滋滋啦啦的炒菜,一个村子香。每次素花从那里回来,不是头上多了一个塑料发卡,就是手里拿一本用报纸包了皮的书。

阴历的九月二十五,是庙会,这时候和过年一样的庆祝规格,亲戚朋友都来上庙。

庙里供奉的人是山西的一个买卖人,叫高凤起,县志上记载,明代初期,岸上村人从山西老槐树下迁徙而来,有明白人看了这太行山上的阳坡,靠山面水,绿树葱茏,便驻扎下来,果然丰衣足食,人有旦夕祸福。

到元初,大旱,颗粒不收,路有饿殍,这时高凤起送来了柿子树种,不收一分钱,种满了整个的柿子沟,救活了方圆几十里的人,凤起庙,戏台就是那时候建的。

乡里来人说了,这只是传说,不能搞个人崇拜,能救穷人于水火的只有□□领导的社会主义道路,这是四旧,迷信,要砸烂。

果然烧香被禁止了,但是没有人敢动庙宇和戏台,县上来的宣传队也是在这戏台上演节目,戏台下放电影。唱戏、秋千还是轰轰烈烈。

从县中学回来的三个人,枫林,素花,和卫国。脸上的灵性和睿智,已经和放羊种地的卷生之流有了明显的区别。

荡秋千是男孩子的事,枫林的每一次高高的荡起来都引来下面的一声噢——,每一个单手抓縄、横骑踏板、双手抓踏板前空翻抓板,下面都是女人的尖叫,和男人们的掌声。素花都是两手汗的看着枫林在地上站稳,才离开。她迷恋戏台上的花花绿绿的戏服,还有声情并茂的唱,跟着摇头晃脑,枫林就在老远的地方看她。

梁铁忠请来的戏班子,费用当然要由他张罗,两麻袋小麦,要挨家挨户的收,晚饭后,他咯吱窝夹着布袋子朝刘新奇家走。这条街走到尽头,是小学,附近三个村子的孩子来上学。教室的东墙上,被打了几个洞,插上几根不成材的树身子,用石头砌起来一个棚子,铁匠胡新奇一家就住了进来。经过几次的改造,新奇家几间房子,前面是打铁的店铺,后面是一家的住处。

店铺的门板缝透出一缕缕黄色的灯光,新奇老婆压低了声音狠狠的教训儿子卫国:“你和你爹一个熊样,就不敢上那秋千,多少人晃悠过,摔死了几个,看那小子浪的。就那寡妇娘,能养出正经的仔来,圆眼卷毛,肯定串种了,她和铁忠能清楚了?能供学生的全村子有几家”?刘新奇骂道:“你就是搅屎棍子,你这破嘴安生一天能死呀”!

铁忠听了几句,折回身朝做花炮的丁家走。铁忠和枫林寡妇娘的风言风语,素花娘整整骂了一年的糊涂街,不是鸡把蛋下到别人家了,就是铁锹不知道那个手欠的给扔到了沟里,只是不敢碰到寡妇这两个字,她没有真凭实据,更忌惮枫林他娘那双铁一样硬的大手。

鹿枫林家的这房子,在这条街几乎中间的位置,门口有一棵合抱粗的大槐树,青砖门楼、台阶,砖已经被侵蚀,但能看出鞋底磨出的凹陷。

两边连门槛的汉白玉石墩,木门还能看到斑斑点点没有掉干净的黑漆,横插铁门栓,带着一把大号黑铁锁锈在了一起。

挑出的挂瓦雨搭,掉了瓦的露出带麦秸的泥,掉了泥的裸出木椽子,像是没有肉的骨架子。

这个院子是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给大洋马留下的,是他大儿子当兵以前读书的地方,三间正房,窗都是方格子带玻璃的,门是厚实的木板子雕花,梁枫林他爹“嫁”到梁家那年,已经碎了几块的玻璃换成了白色的糊窗纸。门上窗上都贴了大红的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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