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来到半路的宫道上，前方一人穿着武弁朝服，正从旁边的宫门里出来。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侧首看了过来，一身绛色衣袍将他那张脸映衬得愈发俊美无俦，不可逼视。路过的宫娥看到他，个个红着脸面露羞涩，临走远了，仍不忘频频回首。

这些或远或近的炙热目光，谢鸿全都无视了，目光笔直看向姬璃。

他已经跟人打听过了，谢芷说的都是真的！

甚至，乐融和他的表妹在婚前就已经互许终身！

既然如此，乐家当初为何要主动求尚公主？

乐家该死！

谢鸿险些无法克制住心中的戾气，倘若此时乐融出现在他的面前，没准会被他活活打死。

见到姬璃，他有许多话想问，临到嘴边，却不知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问她。

……他们非亲非故，不过年少时多相处了几天。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她的事？

“谢将军？”

谢鸿就站在姬璃出宫的必经之路上，转眼之间，姬璃已经走到他的跟前，轻声唤了一句。

见他垂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姬璃只当他是不想理会她，便从他的身旁绕了过去，往宫门方向走去。

即将错身分开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谢鸿低声问了一句：“……公主近来可好？”

姬璃不由停住脚步，回头正好对上谢鸿关切的视线，惊讶之中也多了几分疑惑。

她所认识的谢鸿并不是一个喜欢跟人寒暄的人。

但不管怎样，谢鸿愿意先一步打破坚冰，她自然是高兴的。

于是笑了起来：“算是诸事遂心，谢将军呢？”

她眉眼含笑，看起来确实像是无甚烦恼的模样。

谢鸿心里又揪了一下，只当她是不愿示弱于人。

“真的是诸事遂心？”他低声说道，“乐融和江氏的事，也遂了你的心？”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惊雷在耳边落下，姬璃心神一乱，谢鸿居然知道此事，还在皇宫里直接说了出来！

姬璃敛起笑意，语气不由严肃起来：“谢将军，这不是一位将军该管的事！请你自重！”

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姬璃皱眉转身，不想继续跟他谈论这事。

还没走出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你叫我谢将军？”

他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还是让姬璃停住了脚步，又一次回过头去。

谢鸿平静地看着她：“怎么不叫二哥了？你以前不是一直这样叫我的吗？”

没有漠视，也不是嘲讽，熟稔的语气一如当年。

他朝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三尺开外停下了，距离不近不远：“怎么现在不叫了，阿璃？”

就连对她的称呼也没有变！

“……”姬璃有些茫然。

一只修长的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

“怎么呆住了？”

姬璃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在她面前褪去冷漠的谢鸿，心中划过一股暖流，数载隔阂瞬间被冲开击碎。

脸上的冷意再也维持不住，她启唇轻声唤道：“……二哥！”

“嗯！”谢鸿笑着应了一声，他笑的时候，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冲淡了他身上那些锐利而冰冷的气息。

“既然你还肯叫我一声二哥，我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他飞快转过身去，看那模样，好像是要去找谁算账一样。

姬璃不明白谢鸿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非但愿意跟她和解，竟还打算帮她出头？！

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二哥，你别多事！”

谢鸿缓缓侧首，目光移向自己的袖子，绛红色的宽袖本该服帖垂下，此时一角被她抓在手里，一道道衣纹从她的指间划出，指向他。

她的手修长白皙，指尖还染了蔻丹，色泽仿佛和他的袖子融为一体。

可惜在他的注视下，那只手很快收了回去。

谢鸿不由有些失落。

姬璃示意听雪带着另外几个宫女，一前一后把住宫道的两边，免得他们接下来的对话被别人听去。

谢鸿见她如此行事，瞬间了然：“这事圣上还不知道？”

“……”姬璃一惊，没想到连这个都被他看穿了！

“太子呢？”他又问，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说道，“……是了！圣上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怎会告诉太子？”

“……”他的笑容似无奈又似苦涩，姬璃看不明白，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唯有沉默以待。

谢鸿凝视着她，摇头苦笑：“看来都被我猜中了？！”

“二哥……”姬璃不由唤了他一声，希望他别再说下去。

他似乎没有听到：“我只是没有想到，乐融负心于你，你竟还愿意这样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