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然而深情(93)
屠百城也正出来,斜眼瞥见沈华英一眼,上来猛拍了她的后背两下,沈华英猝不及防,被他拍得内府都颤抖起来。她一胳膊肘子将屠百城顶开。“干什么?”
屠百城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到底是女流之辈,大事面前还是个怂样,担心什么,干就好了,前面站一个你就砍一个,前面站两个你就砍两个。”
沈华英怔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这个悍匪也会有这么“贴心”的时候,不免有几分感触,正要说什么,就听屠百城凑上来低声道:“我那免罪文书,你放在那里了,除了你别人知道了吧,我的意思是......你这要是回不来,我也好找被人要。”
沈华英:“.......”
过了戌时,沈华英才回到自己的营帐,夜已经很深了,亲兵将烛台上的油灯挑了又挑,灯花遗落再落,一簇一簇的,如星屑飘洒。
烛火昏暗,影子摇出一室寂寥,使得那独饮之人十分显目。
沈华英带着一身寒霜跨进来的一瞬,皇帝的心就高高悬了起来。
而沈华英直接僵在了门边。
目光交接,也不是是谁落进了谁的眼底,谁被谁的目光锁住了,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彼此,好半天不说话。
皇帝放下茶杯,杯底轻叩桌面,发出低闷的响声,小心,谨慎,情切。
半年没见,猝不及防对上,沈华英真是呆住了,没有人通知她皇帝会来,那么皇帝就是偷摸着来的了。
“沈将军,您可算回来了,这是......”
亲兵刚开口就被皇帝打断,“你下去吧,沈将军认得本官的。”
本官?果然是偷偷来的。
亲兵走后,沈华英还是僵着。他们的情绪像弓弦般都是紧绷着的,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对立者。
静得已经够久了,皇帝才说:“不问朕为什么来?”
沈华英垂头看着脚尖,心绪也乱得像蓬野草一样,“北境苦寒,您何必走这一趟。”
皇帝笑了笑,那笑容虽然明朗,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沈华英走过去坐在他下手处,走近了看,半年没见的皇帝廋了两圈,脸颊上的肉陷下去不少。
这半年来,边关恶战不断,社稷震动,皇帝虽然远居金陵城,但所有的压力最终其实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沈华英沉吟着,像是不知道该这么措辞,好半天问了句,“您吃饭了吗?”
见沈华英沉默不语,皇帝本来正在琢磨她的心思,听完这么一句,先是一愣,而后咧着嘴笑开。
只是不巧,他这个偷偷溜出宫来的皇帝实在没有这个时间。“朕马上就得回去。”
“那您来是?”
皇帝道:“朕想来跟你说一句话。”
“陛下请说.”
“朕......”皇帝突然咳嗽起来,尽管他努力压抑,还是咳嗽不停,这使得他的脸泛起了一层病态的苍白。
皇帝咳了很久才停下来,沈华英本来想出去给他倒杯热水,但对上他的眼神就坐在那儿没动,只定定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朕想说.....”然而一开口,皇帝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他苍白的脸上爬上来一种异样的嫣红,这说明他正在极力压制咳嗽,但还是没有做到。
“您等等。”沈华英抬步走出了帐外,吩咐人倒一杯热水来。
她本可以吩咐完就进账去等着,但还是选择了站在门帘外等,送水来的士兵见状,愣了一下,远远就迈开两条腿跑了过来,喘着气把水递到她跟前。“将军,水来了,您久等了。”
“没事,下去吧。”沈华英伸手接过,冷不防被烫得一哆嗦,水在杯中跳了跳,跳到了她的手背上。
“药,药,有药吗,将军被烫到了!”
军人的手那有那么精贵,红印子都没起,偏那亲兵年纪轻,大惊小怪的,叫嚷这奔去找军医拿药。
闻声,皇帝走了出来,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往沈华英手背上看了几眼。
皇帝既然已经出来了,再进去未免惹人生疑,这次会面短暂得超乎两人的预料。
“沈将军,陛下命本官来告诉将军,仗将军只管放手去打,不论是什么结果,陛下都会接着。”顿了一下,皇帝接着说:“皇命在身,不便久留,本官这就告辞了。”
这就是皇帝冒着寒风连夜赶来要说的话?
沈华英心里跌宕起伏得厉害,被一种激烈的情感冲刷着,连着指尖都颤抖起来。
皇帝已经走出了二十步远,还是忍不住回了头,沈华英的姿势没有分毫的改变,拖着水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平地忽而起了一阵凉风,吹得皇帝的衣袍在风里如树叶般簌簌的响,然后他捂着嘴开始不住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