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斜睨过去，侧身闪过他套近乎的爪子，神情清冷，转身回走。二货柏延哪里知道陈念心思，悻悻摸摸鼻子，就跟上去。

傅语走得极慢，两人自然落下，离开了人群。她偷瞄了尧盛年两三次，他眸色悠然，下颚线却紧绷。他的耐心，在一点点消失殆尽。

傅语顿下脚步，咬牙鼓起勇气，“盛年，其实今天我留你下来，是有事要说。”

尧盛年停步回身，锐利的眉峰，隐在碎发下，望着她等待下文。

“近来日军在北方频频作乱，北洋政府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如今战火纷飞，军队急需用人。你向来谋略过人，身法敏捷，若是参军，定能谋出一条路的。”

尧盛年深锁眉头，转身正欲离开。显然他没把她的话，听进心里，一副不痛不痒淡漠的神态。

傅语不罢休劝说，“我知道你不去参军，是不想离开陈念。可若是陈念，想离开你呢？”

蓦地，天边黑云涌动，汹涌澎湃，如同压得千斤重。四月的春风，陡然变得阴森寒骨，卷起地上的尘土，昭示着即将有场大雨将至。

他冷白的脸隐在阴沉的日光下，目光直直，焦灼人心，“你什么意思？”

傅语自嘲一笑，“自从大年初二那天，我知晓你们无血缘关系，我就知道了你的心思。可在陈念的人生计划里，根本没有你。她与褚老师，早就决定去国外留洋了，她这段时间，就在等英国剑桥入学通知单！”

尧盛年浑身微颤，不可置信，“你又如何得知的？”

傅语无情剖露开血淋淋的事实，“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她。”

他呼吸一顿，瞳孔骤缩，隐隐泛红，额际上青筋暴起。

信！他妈的，他怎能不信！

难怪她一直学习英法双语，敢情是一直有出国留学的打算！难怪这段时间，她突然对他冷淡起来，呵呵，原来是要打算出国留学，与褚旭双宿双飞了！

可他又不信！他要她亲口说，万一这是个误会呢？

傅语耐下性子，诚心给他谋划，“她已经决定出国深造，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你还要傻傻等她吗？盛年去我爸手下做事吧。”

尧盛年拂开她手，眸底戾气横生，恣睢决绝离开。欣长挺拔的背影，瑟瑟走在凉风中。他脑子只盘旋着一句话，他不信，他不信！

尧盛年杵在分岔路口，却胆怯去了北城中心，进了北城最大的歌舞厅——百乐门。里面音乐迷幻，纸醉金迷。

因之他今年虚岁二十，身影挺拔，容貌硬朗，很是招惹了一群莺莺燕燕的舞女。尧盛年对这些胭脂俗粉，嗤之以鼻，面色阴郁，吓退了一众女眷。

尧盛年点了好些酒，独自坐在角落买醉，将自己灌醉，借酒壮胆。

——陈家庄园——

眼见天色暗沉下来，颇有倾盆大雨的架势。虽然陈念已告知了尧盛年的行踪，可瞅着天色不对，余秋霞难免有些担忧。

到了饭点，天边春雷闷响，震得春雨也亟亟砸下来，顷刻地面上有了水纹。

萧芸劝道，“秋霞莫急，说不定盛年去了傅府做客，督军留他吃饭呢！”

余秋霞笑意不达眼底，坐在饭桌上，心神不宁地吃着饭。陈念瞧了一眼窗外朦胧的雨景，黛眉略皱，心底亦如沉闷的春雷，闷郁不安。

陈念神色恹恹回了房，不多久，便听见窗外一阵闷响，似重物落地声。便趿着拖鞋，打开窗棂，绵绵春雨斜倾进来，染湿了她鬓角，睫羽湿润，垂挂着雨珠。

往下一看，竟是浑身湿透，狼狈瘫倒在草地的尧盛年。他短发浸湿，软搭在额头上。见陈念支出头来，他咧嘴一笑，狼狈得纯粹。

他不是在陪傅语，温香软玉在怀吗？来她这儿作甚？下这么大的雨，还不回屋，他这是疯了吗？雨天墙壁打滑，还想翻窗进来，不要命了？

他翻身爬起，身形踉跄，还想往上爬。陈念拧眉，压低声吼道，“盛年你不要命了吗？不要胡来！”

他仰头露出大白牙，毫无芥蒂一笑，眸光深沉眷恋，摇摇头，又执着往上爬。陈念咬住唇瓣，双眸仿佛被春雨浸湿了，氤氲朦胧，只求他勿要再次摔下去了。

待那双沾满泥浆的手，攀上窗台时，陈念正欲去拉他，他却不留痕迹躲开。陈念眉眼微闪，他就喘着粗气，带着水渍落地。

他脸颊醺红，发顶的雨水，淌过外衣，落在地上，形成一圈水渍，他懊恼皱眉。陈念一靠近他，他又再次不留痕迹躲开了。

眼眸垂落，盯着地面上的泥浆，“脏。”

对于他方才闪躲一事，陈念才明白过来，心头一钝，“没事，你快回房换衣服。”

他埋首没动，她担忧催促时，嗅到他身上被雨水冲淡的酒味。凝望他微醺的面色，不禁蹙眉，“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