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91)

作者:棠烨 阅读记录

那时书院虽严禁弟子聚众饮酒,但是堂中总有淘气的师兄弟在夏日傍晚去山下买了冰镇的果子酒,掩门噤声,用茶碗装上一碗,见者有份。安无师父开明通达,只要不是太出格便故作不知。满堂人中只有储师兄例外,满口皆是酒能乱性,子曰诗云,如果哪位偷偷往他碗里装了酒骗他饮下一口,定要气上半天,后来每每非自取水不饮。有次被安远师父夜袭捉到,二话不说,和大家一起受罚,颇重义气。直到那次赢了彣彧馆,大家挨了半日罚又抄了几遍书,晚间一起在堂内饮酒,才心甘情愿饮下,哪知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沉迷酒香,无酒不欢。

昔日同堂共饮,今日风流云散,倒是不枉了这“同散”二字。若是远在千里倒还罢了,储师兄近在咫尺,今日嫌隙一生,日后怕是要形同陌路。人,到底又少了一个......

沿着山道慢行,眼中渐渐模糊一片,云眷抬手抚向胸口,只觉内里一片空旷,便如这山间夜色,凄清幽凉。

第34章 断念了尘

随着忧黎声望日重,别院弟子一年一招,三年学成,若有出类拔萃者送至书院多习一年,四载方归。别院有安无师父掌事,渐渐运转自如,章法清楚,条理明白。云眷受命教授弟子剑法,做了初级授剑师父。有时哪位夫子受邀讲学、访友等不来书院,安无索性便安排她代授,或是诗经、算经,或是古礼、学规,闲时练功习剑,待到剑术小成已是忽忽两载而过。

这日,有弟子送来书信两封,一封是家书,一封是崔公子手书。云眷先打开家书来看,道一月之后崔公子娶亲,崔府早早下帖相邀,请柳氏夫妇携两位掌珠过府观礼。父亲让自己回家一趟,以全礼数。崔公子那封大意相同,道大婚在即,以故旧之礼相邀。云眷提笔回复了两封书信,俱都应下。回复崔公子那封尤其客气,先道了恭喜,再诺定至。

自那年崔公子谎称心疾,父母亲便候着他康复,以求早定良缘。奈何崔公子一病三年,自家女儿又成了内门弟子,看淡姻缘之事,只能叹其福薄。云眷感激他为己解围,未遭父母为难,想趁此机会聊表心意,奈何对人情往来不甚通达,便找安无师父请教,备了一份颇为贵重的贺礼。

云眷提前一日回家,柳儿知她回来,早早候在大门外。待云眷下马,拎了行囊紧随其后。云眷正要往自己房中去,柳儿拉拉她衣袖,轻轻道:“小姐,你的卧房换到这边了。”云眷愣了片刻,似没听见一般,仍进了自己住了许久的东厢。

推门看去,房中装饰一新,一桌一椅皆是上等红木,一器一物均名贵雅致,便连床帐、桌布、椅披都是上好丝缎,绣工更是精巧,正是大户人家闺房应有的气派,只有妆台前的绢花绒绳才能看出房间主人乃是稚龄童子而非妙龄闺秀。凡目之所及皆富丽繁华,再无一丝往日简素清淡的影子。

云眷慢慢打量,看到几件玩器颇为眼熟,有柳婶缝的布老虎、四叔送的泥娃娃、与柳儿溜出府偷玩时买的竹编小鸟、蝈蝈笼子......大都是自己儿时之物,虽许久不玩不用,但仍清清楚楚记得来历。此时陡然见到,心中说不上是何滋味。

云眷拿起布老虎,轻轻摸摸老虎的头,还记得儿时听四叔读书“苛政猛于虎”,便好奇问什么是虎?四叔形容了一番,那时自己小,不懂事,便揪着柳婶衣角也要一只。柳婶从未见过老虎,便去央四叔画出来,四叔也是凭那些奇闻轶事中的只字片语画了一只,着了色。柳婶当宝贝似地收好,每日洗衣做饭闲暇了便把手边的零碎布头剪一剪缝一缝。那段时日自己心心念念的唯有那只老虎,以至于读书识字也常心不在焉,后来被父母亲罚跪罚站也在脑中偷偷想老虎如何了?

某日,习完字回房,自己床上枕边摆了一只大大的布老虎,黄黑相间的条纹,圆睁的双眼,头顶有个“王”字,威风凛凛,一见之下,爱不释手。从那以后每晚都抱着它入睡,直到数年后玩器都被收起,房中摆放了一张硕大书桌和满架子书才作罢。现在看来,老虎也不过尺来长,拿在手中轻轻软软,两只眼睛上各围着一圈白毛,脖颈上也缝了一圈,显得威风不足,可爱有余,样子还是仿照了坊间幼儿常穿的虎头鞋。

云眷边抚摸老虎边回忆往事,手指突感一阵粘腻,仔细看时,虎颈处毛中有一大块糖渍,想是珺儿吃糖时把玩落下的。忽听柳儿喊了一声“二小姐”,云眷尚未及转身,一个小小身影窜来道:“不许动我的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将老虎抢去。数月不见,珺儿出落得越发可爱,头上梳了双髻,饰以翠玉红宝,颈中戴着金丝绞就、玉叶片点缀的缠枝项圈,肤色如脂,显得贵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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